浑厚深沉的中国哲学-唐君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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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1909~1978),四川宜宾人,生于一书香门第。其父唐迪风是晚清秀才,曾在佛学大师欧阳竟无门下学习。其母陈大任,出身名门,能诗善文。唐君毅在10岁以前就开始读《论语》、《孟子》、《诗经》、《易经》等传统经典,并对哲学产生了兴趣。14岁时他曾在江边沉思:被江水淹没的石头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思索的结果是,淹没了的石头并不能为我所见,故不存在。17岁时赴北平读书。读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觉其对人类文化终归于佛学的论说大契于心。18岁时又转入南京中央大学哲学系,受业于方东美、宗白华、李证刚、汤用彤。此间,于熊十力有过短暂接触。大学毕业后,唐君毅曾在多所大学任教,1949年迁居香港,并与钱穆、张丕介、程兆熊等人共同创办新亚书院,唐任教务长。新亚书院后来又并人香港中文大学。退休后,唐君毅又与牟宗三、徐复观一起创办新亚中学,热心于教育事业。

    唐君毅哲学的“中心观念”是“道德自我”。这一自我观念的确立,并不像传统儒家那样从人的善性、人生价值等正面切入,而是从反面,从宇宙悲凉、人生虚幻中得出。唐君毅认为,人生活的宇宙是虚幻,似梦境,一切都在时间中变化无常,直至走向死亡。他说“一切存在者必须消灭,时间送一切万物向消灭路上走。一切的花,一切的光,一切的爱,一切的人间事业,一切我们所喜欢之事物,均化为空无。”天有好生之德,亦有好杀之职,而众生相残亦不过是代“司杀者”杀之而已。整个宇宙所呈现出的不过是生而又杀,杀而又生,生生杀杀无限循环的过程。人生活在这样的宇宙中,尽管做出各种努力,最后还是走向死亡,就像大海中的小舟,拼命躲避风波的侵袭,而驶向的却是死亡之礁石。

    很明显,唐君毅的理路是佛家“一切皆空”的路子,但他并没有像佛家那样因为空而走向无,而是因虚而要求实。正因为对虚幻宇宙的不满,而要求一真的完满的宇宙。“我要求故我在”,“我感通故我在”。我的要求是真实的。因我真实的要求而善的、完满的宇宙也真实地呈现出来。这一真实、完满的世界就是思想世界、道德世界,就是我心。我心是真实永恒的,超越时空界限,清明广大,无生无灭。由真实永恒之心来观照宇宙中的生灭变化,你会顿然醒悟,这世间万象的一切生灭变化又算得了什么呢,物质生活并不是我们生活的本质,现实宇宙的虚幻不正好说明我之本心的真实吗?

    由虚而寻实,在虚幻的现实宇宙中,反求诸已,得到真实、完满的我之本心。可见,人的本质不是体现在外在物质生活中,而是体现在人的精神活动中。唐君毅把人的活动分为求生存、求爱情、求名位、求真、求善、求美、求神圣,他把这些活动都看成是人的精神活动,但这些活动仍有高低之分。其中,求生存是人的最低级的活动,因为它所含的物质成分最多;最高级的活动是纯粹的爱的活动。爱是人的天性,“人人均有爱人以德之心”。把这种本心无限扩大,人便是理想的人,社会也因此成为理想的社会。在理想的社会中,人不再作为物质和精神的复合体而存在,而是人人相忘于德之中,人作为一道德主体而存在。

    现实宇宙是虚幻的,道德自我是真实永恒的。人的一切活动都是精神活动,人的文化活动也属于精神活动,是道德自我分殊的表现。道德自我是一切文化活动的内在根基,一切文化活动皆不自觉地,或超自觉地表现道德价值。道德自我涵盖一切文化理想,是本,是一;文化活动则是成就现实的文明,是末,是多。这是就分别而言。就统一言之,二者应是本末一贯,一多相融。现实中的文明虽千差万别,但自有其贯通之道;社会人生虽超越个人,但亦内在于个人之道德自我。任何一方面的偏废,都不能成就理想与现实的完美互动。本强而末弱,则道德自我不能充分地成就自身;逐末而忘本,则人文世界将趋于分离,人格精神亦难免外在世俗化。

    就东西文化而言,在唐君毅看来,西方文化是逐末而忘本,人文世界日趋分裂离散;中国文化是本强而末弱,人文世界开显不足。如唐君毅所言,中国文化如天之高远,地之广厚,自有其高明处,但在这覆天盖地之下,却少一由地达天之金字塔;在个人精神之间,亦少一经纬人与人精神的十字架。也就是说,中国文化境界甚高,然内容不足,人文世界并未全幅彰显。中国文化本强末弱,缺少由地达天之金字塔和横向铺展之十字架。为此,唐君毅提出了“纳方于圆”的观点。

    中国文化是“圆而神”的智慧,西方文化是“方以智”的学问。然而中国文化“圆而无方,神而无智”,须将西方文化多殊发展所形成的科学知识、工业机械文明、生产技术等客观成果吸纳消融,以期开出民主与科学,“以充实陶养此人格精神之生命者”。

    唐君毅被牟宗三称为“文化意识宇宙的巨人”。唐君毅对文化问题的探讨,对中西文化的比较,与同时代的新儒家一样,也是站在儒家本位上,用中国文化去涵摄西方文化。因此,有学者认为,当代新儒家的思想格局仍然是“中体西用”。就其主观倾向来说,几乎所有的新儒家都站在儒学本位、中国文化本位上,因为这是他们思想的根本。但就其继往开新的意义上来讲,他们所作的探讨和尝试绝不是中学为本、西学为用的简单拼凑,而是对时代主题的积极回应,以及由此积极回应而阐发的理想文化形态。这对于指导我们今天如何发展民族传统文化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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