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丹妃手忙脚乱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跑到沙发那儿坐下，托起腮帮，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田迹墨说：“然后呢？”
“哎，这就对了嘛！”田老师很满意老婆的配合，坐到沙发上搂住强同学，嘴巴嘟过去意图非礼。
“滚吧你！今天没活，拿我练手来了？”张丹妃一把推开他，起身就逃。
“然后他就拜我为师了呗！”田迹墨不甘心地一路尾随，一路牛往北吹，“我本以为他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他是来真的。每天早晨我还没起来，他早餐已经打好了，准时送到我宿舍，喊一声‘师父起床啦’，把我们宿舍人嫉妒得呀，非说我俩是同性恋！我谈恋爱的时候，他也没少帮我跟情敌们决斗。那架打的呀……”说到这儿发现张丹妃脸色不对，赶忙转移话题，“我毕业之后颠沛流离了几个城市，最后为了你留在了滨海，他勇闯首都当了‘北漂’。有几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混得怎么样了。”
“他倒还真念旧，刚才电话里上来就叫我师娘，吓了我一跳。”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他啊，一直都是小孩子性格，特单纯！”
“这叫有其师必有其徒！”
“那是。你可不知道，我这徒弟，绝对是一传说。老婆，你说他今天怎么忽然来电话呢？说了半天又没什么事情。”
“你的徒弟，我哪知道。抽风吧——跟你一样！”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张丹妃长出了口气，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生活真理报》，想起功课还没做好，拿了支笔就开始投稿，题目是《徒弟来电话，迹墨抽风了》……
3
这么一折腾，田迹墨也睡不下去了，干脆起床穿衣。偷偷开了手机，正挖空脑袋想那信息的事，菅鹏举来了。
“啊，嫂子在啊！”菅鹏举拎了两兜子水果，一进屋就撒了一地。他一边换拖鞋一边喊：“没事没事，我捡我捡。”
“菅子，别怪嫂子多嘴。眼看冬天了，你就不能穿双袜子吗？”张丹妃弯腰捡着水果，一眼就看到菅鹏举赤裸的大脚丫。
“这个，我吧，我嫌热。”
“一大早晨的，看你心急火燎的样。无事不登门，这是有事啊？菅子。”田迹墨像个老学究似的背着手，正在《生活真理报》处认真研读。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两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酒还没醒吧？到底‘没事’还是‘有两件事’。你这嘴真该拿骟猪刀好好修理修理。”
俩人坐到沙发上，一人点了根烟。张丹妃洗好了水果，端过来放到茶几上：“你们慢慢聊。”说完便回卧室做手工去了。
“前天真是喝多了。我只记得咱们从‘大马’出来好像去吃了烧烤，再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别提了，这烧烤吃得太划算了，赶明儿还得去。把人家老板都灌桌子底下去了，快50岁的人了非管我叫大哥，大兵去结账的时候死活不肯要钱。之后小吴开车送凯子和李光走的，我先送的齐兵和刘星，想回头再接你和才才，可是你俩居然私奔了！”
“啊？”
“我转悠一圈找不到人，估计你是让女流氓劫色了，正准备报警呢，就看才才搀着你从后边出来了。你可真行，吐了人家一身，你知道不知道？”
“啊？”菅鹏举屁股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才才真是个好姑娘。真的，人家二话没有，后来我俩一起搀着你上的楼。七楼啊，没电梯，你这一身死猪肉……我可告诉你啊，这个才才，绝对不能撒手，必须‘死了都要爱’，不死皮赖脸不痛快！”
“田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这个回头再研究。你不是说有两件事么，说说吧。”
“一呢，我想来想去，骗保那事不妥。这灭良心的事，咱们打死了不能干。”
“同意。双手双脚赞成！二呢？——等等，齐兵电话。”田迹墨接起手机，“大兵啊，正想着一会给你打呢。我跟你说……知道了，一会我给凯子打电话！”
放下电话，田迹墨哈哈大笑。
“怎么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到底是哥们。你猜他怎么说？‘这事灭良心，咱们不能干’，嫌丢不起那人！齐兵他们家老爷子更给力，昨天晚上居然请才才她爸吃了顿饭，还赔礼道歉。给她爸爸吃得受宠若惊，喝得神志不清，说修完大铁门剩下的钱保证一分不差给齐兵退回去。姜还是老的辣。老齐就是比小齐高明。这叫‘四两拨千斤’，‘以德服人’哪！”田迹墨比画着太极拳的动作。
“嗯。那我就放心了。呵呵。接着说我这事哈。于子凯那小舅子——就是李光，在‘大马’的时候不是给我喊到一边去谈事吗？他想跟我合作。”
“怎么个合作法？”
“他不是做保险么，我不是做出租车广告么，出租车不是得上保险么。”
“他的意思让你给他拉保险，他给你拉广告？”
“这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许诺，我拉来的保险钱可以自由支配一个月。”
“那人家出租车司机也不同意啊！哦，我这钱交了，保险一个月之后才上——我吃了地沟油还是被核辐射了啊我？——这一个月内出了事故怎么办？”
“保险我这边一报，那边就上，当场就出单子，不用把钱交上去。而且只要上的人多，保费可以打折。”
“哦，有这么好的事？”
“李光说他就是赚个提成，我这边什么风险都没有。”
“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他倒挺相信你，也不怕你把钱拐跑了。不过，你要这笔钱干什么呢？”
“田哥，我这业务你不太了解。当初，我跟政府签的合同是这样的，政府由运管处出面把滨海市的2000台市内出租车车体广告所有权给我，条件是我要免费给出租车统一更换车顶灯和坐垫套，统一喷漆，平时还得负责保养维护。2000台啊，一个顶灯120块，一套坐垫套最便宜的80块钱，喷漆一台车280块，你算算，这得多少钱？”
“100多万？这么多！”
“对啊！这还不算我公司的房租、水电、人工等费用。你说我上哪有这么多钱！”
“我也一直很纳闷，你穷得袜子都舍不得穿，怎么把这出租车广告权拿下来的。”
“嘿嘿，”菅鹏举得意地笑了，“很简单，逆向思维。我先去跟企业谈业务，许诺一旦我得到广告权，就给他们比以往低三成的价格做，他们很信任我，给了我一笔定金——当然，万一我拿不到广告权，是要赔偿他们双倍的——我用这笔钱作为参与广告权竞标的定金，拿下了广告权，再用剩下的那部分钱交购买顶灯、坐垫套、给车喷漆的定金，然后一边做广告，一边用广告收益逐一付余款……”
琢磨了好一会，田迹墨才听明白菅鹏举的绕口令。他心悦诚服地使劲拍了下大腿——菅鹏举的大腿——“兄弟，哥服了！风险不小，但利润空间更大。这就是商业头脑啊！”
“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广告收益的资金回笼慢，出租车广告是有周期的，短的也要几个月，长的要一年以上；可是换顶灯、坐垫套、喷漆这些，运管部门可是每天都在盯着呢。所以，我迫切需要流动资金……唉，说起来风光，其实算起来，到现在咱还是负债运营呢。”
“懂了。李光这事，你俩互利双赢，我看行！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特别适合跟谁狼狈为奸，干点乱七八糟的勾当。跟你，刚好，狼狈为‘菅’！”
俩人唠了一阵，田迹墨又传授了菅鹏举一些泡妞技巧、相亲秘籍。事情都很圆满，不由很是开怀。田迹墨灵感突发，又去《生活真理报》写了个题为《以德服人》的议论文。菅鹏举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发现看哪个台的女人都像才才，一口一个甜蜜蜜的“你大爷”。于是在对才才的感激和思念中很快进入了梦乡，呼噜声把休憩的张丹妃都给震醒了。一看时间也临近中午了，田迹墨揍醒菅鹏举，带上张丹妃出去吃饭。出门没多远，又接到史小舟的电话：“师父，我马上到车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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