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刚过,汇丰银行开门营业。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从南京路路口拐过来,穿过拥挤的车流驶到了银行前门的停车场附近,从车上下来两名男子。两人西装革履,表情冷漠,相视一眼,向前门大步走去。
坐在驾驶座上的何许人目送着雷鸣远和崔名贵进了银行大门,发动引擎,把车开走。
提起“汇丰银行”大厦,得先说说它的建造历史。
1865年4月,“汇丰银行”上海分行成立。上海开埠后外滩的土地变得寸土寸金,“汇丰银行”只能租用今外滩中山东一路19号的汇中饭店作为营业用房,规模并不大。1874年,因业务量增大,原有楼房已满足不了银行的需求,“汇丰”以6万两银元的价格购买了位于海关南侧,今中山东一路12号与福州路交口处原是西人俱乐部的草坪和空地,不久就建造了一座三层的楼房。在19世纪70年代的外滩,“汇丰银行”算得上是一座精美的建筑。
进入20世纪,“汇丰银行”已经在旧中国金融领域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上海分行作为汇丰在大陆的管辖行,是资金调度的枢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彰显自身的实力,1921年,“汇丰银行”以每亩4000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南边的外滩10号美丰银行,外滩11号洋行的地皮,拆除了自己的建筑,共斥资1000万银元,相当于当时外滩所有建筑物造价总和的一半以上,而当时新海关大楼、沙逊大厦、中国银行尚未建造。在原址上兴建了一座七层高的、雄踞上海滩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大楼。
这座建筑由英国公和洋行的设计师凯德纳设计,德罗洋行承建,占地9438平米,建筑面积23415平米,1923年落成。是外滩占地最广,门面最宽,体形最大的建筑。建筑主体为五层,平面接近正方形,加上中部隆起的建筑为七层,地下室一层。
大门入口处三扇青铜大门和两旁的铜狮子由英国专门铸造,海运至中国,十分引入注目。据说狮子铸成后,立刻就将铜模毁去了,这对铜狮从此成为绝版珍品。底层中部突出一个八角形门厅,由此进入宽敞的营业大厅。半圆形的穹顶是仿古罗马万神庙之顶而建,横间两边对称。钢框架结构,外形为仿古典的砖石结构,内部采用古典主义形式。门厅的顶部有8幅彩色马赛克镶拼成的壁画,分别描绘了20世纪初上海、香港、伦敦、巴黎、纽约、东京、曼谷、加尔各答8座城市的建筑风貌。壁画旁有一圈文字:“四海之内皆兄弟”,象征了在新世纪到来之际,整个世界的和平与繁荣。顶部还有希腊罗马神话中的人物,八幅壁画和圆顶壁画之间有星座图像;大楼大堂内有罕见的28根高13米的意大利天然大理石柱,其中4根是没有拼接的。该楼建成后,被英国人自诩为“从苏伊士运河到远东白令海峡最讲究的建筑”。
室内装修极为考究,大厅内的柱子、护壁,地坪均用大理石贴面。显得高雅华贵、技艺精湛,品质卓越。且设有暖气和冷风装置。营业大厅的8根柱子为整根大理石筑成,在当时为亚洲独例。汇丰银行大楼后为副楼,内有银行办公室、金库及仓库,建筑特色与主楼相得益彰。
雷鸣远走到了银行正门口,发现大门入口旁停着两辆带炮塔的装甲车,但看不见士兵,铜狮子前倒有八名戴着英国凉帽式钢盔、挎着冲锋枪的巡捕在站岗,门厅里面有四名手持警棍的红头阿三(印度锡克人巡捕)在巡逻。还有几名便衣混在人流中间四处窥视。
十几个窗口开始了一天的营业,顾客们纷纷在各个窗口前排起了长龙。这些顾客大都面相斯文,衣着鲜亮得体,有的还穿着旧式的长袍马褂。
为了不引人注意,雷鸣远和崔名贵各自跟在一行队伍后面,像模像样地排着队,装成是前来办理银行业务的人。
过了一会儿,雷鸣远假装挠痒,举起了右手,用眼神向崔名贵发出行动信号。
崔名贵会意,转身向女厕所走去。雷鸣远则进了另一边的男厕所。
男厕所里有十几个大便格档,里面是高档的抽水马桶,雷鸣远装做小便的样子,看看四下无人,立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有十几粒白色药片,他把药片沿着格档一个抽水马桶扔一片,很快,十几片药片都扔完了,他返身出了男厕所。
这是一种英国在一次大战中生产的专为特工使用的药片,学名是鲸鲨TUO--5溴化钾,其实是一种强力致臭剂,药片见水后会引起强力化学反应,一遇空气就会发出一种奇臭。
雷鸣远看见崔名贵从对面的女厕所走了出来,他知道崔名贵像自己一样把药片扔进了茅厕,二人大摇大摆出了银行大门,向路边一辆黑色的厢式汽车走去。
后车厢门打开,叶知秋拿着两件管道工的工作服递给二人,二人迅速穿上了工作服,变身成了两名像模像样的工人。
叶知秋驾驶厢式汽车往前行驶了十几米,正停在汇丰银行大门口的左侧,雷鸣远和崔名贵从车上下来,斜叨着烟卷懒洋洋地靠在车身上,东张西望,聊天取乐。
车身上用油漆涂着一行醒目的大字:黄浦江路管道修理公司
半小时后,药力发作了,一种奇臭飘了起来,这里臭,那里臭,整个银行里里外外到处都臭不可闻,顾客都掩着鼻子,门前的路人都用手帕掩鼻而过,银行的员工也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哎呀,真臭啊!哪里来的臭气,熏死人了!”
“下水道堵塞了,一定是下水道出了问题。”
“臭气熏天,他妈的,真会添乱,昨天炸弹炸,今天臭气熏,明天再来帮打劫的,这银行早晚有一天要关门大吉。”
柜台里的营业小姐都不工作了,全都站了起来,东张西望,指手划脚地议论着。许多顾客捂着鼻子从大厅里逃了出去。
“哄”地一声,顾客们都挤向大门口,大门被人流堵了个严严实实。几名巡捕急忙上前疏导人流,维持秩序。
“他妈的,其臭无比,连抽水马桶都是臭的,大厅里臭,柜台周围也臭,每间房间都臭得不能进人了。”一个巡捕捂着鼻子对一名红头阿三说。
红头阿三冷哼道:“今天有人要倒霉了。”
几个女顾客来到前台,大呼小叫,让银行方面尽快消除臭味。说如果不解决臭味问题,她们钱也不存了,立刻就走人。
银行经理急了,一时抓耳挠腮,束手无策。本来银行营业就不景气,如果顾客都走了,他们就要喝西北风,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银行副行长从楼上办公室走进大堂,怒气冲冲地对银行经理说道:“你们是怎么搞的,臭气熏天,简直不像话。快快查明情况,向我报告!”
经理说道:“副行长先生,可能是下水管道出了问题,哪里堵住了,我看得赶快找水管工来检修。”
副行长担忧地望着顾客往外逃跑的身影,用手帕捂着鼻子道:“快快快,别傻站着啦,要尽快找人来修理,一定要修好!一定要修好!”
经理二话不说,跑到大门口,望着门前川流不息的车流,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他正在发愁上哪儿去找人呢,突然看见一辆厢式汽车停在路边,车身上写着一行大字:黄浦江路管道修理公司,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专业维修、疏通下水管道。”车外站着两个工人,正在抽烟聊天。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雷鸣远和崔名贵乔装的。
经理像看到了救星,匆忙跑上前去,恳求道:“二位师傅,二位师傅,我们行的下水管道出了问题,劳您驾帮助检修一下,行吗?”经理客气地请求道,一面递上了两支高级香烟。
雷鸣远接过烟来,斜叨着,无精打采地说:“妈的,命苦,又该干活了。哪里的,汇丰的?”
“是是是,汇丰银行的。”经理赔着笑脸道。
“整个一条街都搞臭了,臭翻天,就是你们汇丰。”崔名贵懒洋洋地说。
经理塞过来一把法币,“二位师傅辛苦了,一点小意思,笑纳。”
雷鸣远假意推辞一下,咂咂嘴,收下了钱道:“肠梗阻,我看是市政管网的问题,可能他妈的又堵了。”
“哪能不堵,”崔名贵接腔道:“你想啊,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修的管道,用了五十多年还在用,能不堵吗?”
“走吧,走吧,师傅,要快点检修啊。”经理在一旁催促道。
雷鸣远和崔名贵从汽车厢里拿出工具袋,拿着大型搬手,跟着银行经理大摇大摆走进汇丰银行大门。
把门的巡捕没有拦阻他们,经理带着他们先在一楼检查。他们在水房里装模作样地查了一通,又开始对每个房间逐个进行排查。
一楼查完了查二楼,二楼查完了查三楼了,就这样一层层地查上去。
查到七楼了,有一个双开的大铁皮门,门上安有转盘式的密码锁。门外有一个保安员,戴着礼帽坐在椅子上正看报纸。保安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二人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他的报纸去了。
雷和崔相视一眼,雷转头对经理下令说:“打开这道门!”
“不行,这个房间最好别查了。”经理用身体拦住了二人。
“为什么不查,如果问题正好在这间呢?”雷鸣远装作不解地问。
“呃,是不是一定要查这间?”
“当然一定要查,就这间最臭!”崔名贵毋庸置疑地说。
“那,好吧,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二人知道经理请示上级去了,等了好一会儿,经理回来了,对二人道:“好好好,查吧,查吧。不过,先请后退。”
雷、崔二人退过一边,经理亲自用钥匙捅进锁眼,又转动了半天密码锁,足足有十分钟才打开房间门。
这是一个库房,层高有五米,里面面积相当大,约有一千来个平方,几乎占了半层楼面。里面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摞得老高,沿墙是一排玻璃柜子,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名贵物品。
场地中央,有一块特殊的地方,被四面铁栅栏围成了个正四方型,铁栅栏有三公分粗细,腰部焊接在一起,从顶部直通地面,里面一层层堆放着许多名贵物品。
雷、崔二人对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地跟着经理来到厕所。二人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通。
七层楼都查完了,什么问题也没发现。这时已到了晚上六点半,银行早已关门,其他职员都去吃饭了。
三人下楼。经理对二人说:“看样子今天是查不完了,要不你们回去,明天上午再来吧,估计再有一天怎么也查完了。”
雷鸣远脸一板,把搬手装进兜里,“明天没时间了,你以为我们是吃闲饭的,告诉你吧,我们的工作已经排到下个月了。”
经理有些为难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连夜查吧。”崔名贵说。
“啊,连夜查?”经理显然不想加夜班,他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们不要回去了,晚上就在大楼里过夜,有客房床铺,明天一早接着查。怎么样?晚饭我包了。”
“在大楼里过夜?”雷鸣远故意装出生气的模样,“那怎么能行,明天回去老婆还不骂死呀。”
经理赶紧陪笑道:“二位师傅行行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查了一整天,整个银行还是臭哄哄的,没查出问题,明天再查不出问题,兄弟的饭碗就要不保了,嘿嘿嘿嘿,您二位就坚持一夜,只一夜,这一点小意思……”经理从衣兜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大把纸币,分两下递给二人道:“这是辛苦费,一人一千法币,算我孝敬二位的。”
雷鸣远装模作样地抽抽鼻子,眼珠上下翻了翻道:“这么一大笔钱,真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啊,既然经理这么看得起我们,那我们就豁出去了,呆一个晚上吧。”
崔名贵装出一幅贪心的模样道:“看在钱的份儿上,就舍命陪君子吧。”
经理一看二人答应了,乐得几乎跳起来,对二人道:“你们等着,我去弄点酒菜来,今儿晚上咱们喝个痛快。”经理小跑着去了。
雷鸣远看见四下无人,咬着崔名贵的耳朵交待了一番,崔名贵频频点头。
不一会儿,经理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瓶茅台酒,带外带几个饭盒。经理领着二人进了经理室,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来是烧鸡、卤鸭、带鱼、红烧肉和一些凉拌海带丝和油榨花生米。
“来来来,满上,满上,”经理启开了茅台酒,给二人倒了满满两大磁缸,举起酒对二人道:“来来来,二位师傅辛苦了,不客气,吃呀,吃吃吃。”
雷、崔二人确实饿了,面对好酒好菜,放怀大吃起来。一面频频给经理敬酒。经理是个好酒贪杯之徒,喝着喝着,喝上了劲,与二人划开了拳,“六六六啊,八匹马啊,五魁首啊”,一顿吆喝,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了,雷、崔二人不住地劝酒,经理架不住二人轮番进攻,终于喝醉了,爬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雷鸣远一看机会到了,向崔名贵使了个眼色,二人起身,从经理身上搜出钥匙,向七楼奔去。
上了七楼,二人不敢开灯,摸黑来到仓库门前。那道门上包着厚厚的铁皮,上面安有两个转盘锁。
借着街头闪烁的霓虹灯光,崔名贵拿起钥匙,一把一把试开,约有十几分钟,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里面的暗锁打开了,但外面还有两道转盘密码锁,大门还是纹丝不动。崔名贵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个听诊器戴上,同时把探头对准转盘,仔细听着,一面缓缓转动转盘,向左转动……向右转动……再转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缓缓转动的转盘,专注的眼睛,满脸的汗水……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过去了,雷鸣远焦急地抬腕,看了看夜光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15分了。
他知道,这种密码转盘锁,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机械密码锁,每个上面有四道转盘,每个转盘上面有一组数字,知道密码的人只要把数字准确对齐,锁就能打开,但对于不知道密码的人,要想打开锁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在崔名贵是个江湖老手,对付这种密码锁很有经验,他采用的方法是用听诊器辨别每道转盘上弹簧的卡簧,当转盘旋转到一定位置时,卡簧就会轻响一声,“咔嗒”一下,这表明卡簧对准了位置。但要一道一道辨别卡簧的细微声响,绝非易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手指的配合。手指的力度必须恰到好处,手指用力轻了,转盘一声也不响,手指用力重了,会连响十几下,这时,没有经验的人就无法辨别哪一下才是卡簧弹出的声音。
一个小时过去了,崔名贵仍旧俯身在门上,身体一动不动,专注地盯着转盘,手指在缓缓转动,汗水几乎湿透了他的全身,但雷鸣远一点忙也帮不上。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崔名贵脸上的汗水。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已经是4点1刻了,雷鸣远忍不住刚想问,突然,一声脆响,第一道锁终于打开了,崔名贵吁了口大气,一下瘫在地上。
太不容易啦,一个姿势保持了两个小时,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一个点上,高度集中精力,现在一放松,他全身的骨节都像要散架一样。
雷鸣远激动地搂住他,小声说道:“老崔,真有你的。看样子,你‘海上飞’的名号,决非浪得虚名啊。”
崔名贵缓了口气道:“扔的时间长了,手有点生,还好,考试及格,让我来对付下一道锁吧。”
雷鸣远有些担忧地说:“现在已经四点半了,恐怕得快些了,我下去看看经理酒醒了没有,你抓紧干吧。”
崔名贵挣扎着坐了起来,又俯身在另一个密码锁上忙碌开了。
雷鸣远摸黑溜下楼去,到了一楼,走廊上很安静,经理室的灯光还亮着,经理躺在沙发上,仍旧在呼呼大睡,嘴大张着,向天上喷着浓浓的酒气。雷鸣远怕他会突然醒来,拿出一粒强力安眠药片,把药片放在茶杯里,融解化开,再小心翼翼把经理扶起来,给他一口一口地灌了进去。
这下好了,这家伙起码四个小时醒不过来。雷鸣远返身回到走廊里,他发现臭味已明显减轻了,估计是药力挥发得差不多了。
雷鸣远摸黑回到了七楼,崔名贵还在开第二个转盘锁。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第二道锁终于也打开了。这次用时缩短了一半,现在是5点半。
窗外已经露出熹微的晨光,他们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必须得抓紧行动。
二人进了仓库,迅速来到铁格栅前面。只见如中指般粗细的铁条从房顶一直通到地板上,围成了一个方型的空间,像个铁笼子。那80卷佛经就在铁笼里的一张桌子上放着。
雷鸣远不敢开灯,转头说道:“老崔,该你施展神功了。”
崔名贵并不答话,开始施展起独门秘笈“缩骨神功”来。
只见他突然面如金纸,气喘吁吁,口念咒语,刚才挺直的腰板突然佝偻了,双目精光如电,冷然环顾四周,十指弯曲成钩状,指骨隆起如包,只见他扎起马步,双手肌肉绷起,居然将铁栏杆拉得微微向外弯曲。这些直径半寸的钢条,拉得弯算是奇迹,但是要将它扯掉,鬼才办得到。他又开始施展起独门秘籍功夫“缩骨术”:原本挺直的全身忽然放松下来,面部肌肉松驰,皱纹叠起。雷鸣远像看一部人狼恐怖电影一样的害怕。只听得一阵爆豆似的声音过后,崔名贵的两条手臂如脱节一样垂在胸前,然后胸、头向内凹起,锁骨内收,整个人缩小了一半,像个五、六岁的孩童般大,然后在铁格栅仅三寸宽的空间里慢慢地、不可思议地钻了进去。一旁的雷鸣远不由的惊得目瞪口呆。
钻进铁格栅,本来像一瘫肉似的崔名贵猛地吸一口气,又是一阵骨节响,他整个身体慢慢恢复了原状,可以站立起来了。他七扭八歪晃到桌边,从一堆书本上拿起一本书,递给雷鸣远,雷看了看道:“对,就是它。快,把它一本本递出来。”
书被一本一本递了出来,不一会儿,八十本书全都摞在了地上,足有人的腰部那么高的两摞,雷鸣远四下翻找,找出两个麻袋,把书装了进去。
崔名贵再次施展自己的神功,从铁格栅里爬了出来。等他恢复了原型,二人打开铁皮门溜了出来,返身将铁皮门关紧。
二人提着麻袋下了一楼,找到走廊尽头的医务室,用那串钥匙打开门,把麻袋提进了医务室。雷鸣远返身回到经理室,见经理还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呼呼大睡。他把钥匙重又悄悄挂在经理的皮带上,返身带上了门。
他们在医务室里,找到了一个底部带滑轮的急救床,把上面一层床板掀开,露出一个夹层,再把书一本一本地放了进去。大约摞有四五层,八十卷佛经全部装了进去。再把上面一层床板盖上,最上面蒙上白床单。
至此,雷鸣远制定的盗窃计划进展顺利,第一步行动如期完成。等天一亮,九点整银行开门营业后,就是第二步行动。还有三个小时,他们得一直躲藏在医务室里。里间刚好有两个装医疗器械的大柜子,二人打开铁皮柜门,钻了进去。
九点刚过,汇丰银行开门营业。
一辆救护车停在离前门不远的街边,车门打开,何许人走了下来,向驾驶汽车的叶知秋眨了眨眼,转身向二十米开外的银行大门走去。
只见他今天他穿着一身铅灰色的高档西装,脸上透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威严,洁白的领子上扎着蝴蝶结,脚蹬一双意大利“老人头”牌皮鞋,手里拎着一只“沙其”真皮公文包,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风流倜傥的气度。
何许人大模大样走进银行营业大厅,他抬眼扫了一眼,顾客还不太多,他跟在一支队伍后面排队。
就在快要轮到何许人办理业务时,突然,他一个跟头倒在地上,把周围排队的人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眼上翻,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双腿一个劲儿地乱蹬。
队伍“哄”地一声炸了锅,有女士吓得尖叫起来,大厅里已经乱作一团。
经理此时宿醉已醒,正在四处寻找那两个修理工,却听得前厅里传来阵阵惊叫,急忙赶来,只见地上躺着一个青年男子,周围围着一大堆人,指手划脚,议论纷纷。
有人急切地喊道:“他得了羊羔疯,需要赶快送院急救!”
“医生,医生,快来呀!”
“羊痫风就是癫痫哪。”
“会死人的,需要赶快送医院哪。”
经理俯身察看何许人的病况,抬头道:“我们有医生,快把他抬到医务室去。”
几名银行职员上来帮手,七手八脚抬起何许人,把他抬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没人。
“医生,医生!”经理大叫着,四下里寻找医生。
一名职员进来说:“报告经理,张医生今天请假,不来了。”
“他妈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这可如何是好啊?”经理急得在医务室里来回乱转。
癫痫急性发作的何许人躺在病床上,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像在天上漫游,一会儿像在地狱里熬刑。他清醒的时候想,法国研究者真是白痴,尽会瞎鼓捣,这是什么鬼药,让他屁股开了“水闸门”,稀屎像箭一样往外直飙,拉得满床都是。上来几个工作人员帮他擦床单。可不一会儿,他又“哇”地一声吐了一口秽物,把旁边的人们吓了一大跳。几名工作人员拿来托布打扫起来。何许人又昏迷了过去。
过了一会,他再次醒转来,这一次他心里骂开了:“侦探这活儿可真他妈不是人干的,诈尸扮鬼,险中还魂,必要时还要主动把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里去。唉,这哪是人干的活儿哟。”他发誓再也不干侦探了,爱谁谁,如果他此次还能返魂人间的话。
再次昏迷。
旁边一个职员慌忙提醒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嗯,好好好。”经理一把抓起电话,拨了号,可听筒里一片忙音。经理气得一把摔下电话,返身跑出门去。
出了银行前门,经理四下张望。突然,惊鸿一瞥,看见街边正停着一辆白色救护车,里面有一个司机正坐在驾驶座上吸烟。
经理跑上前去,招呼道:“师傅,师傅,您是医院的吧,我们这里有一位病人得了急病,需要紧急送医院治疗啊,您看,能不能帮忙送一送?”
叶知秋斜叨着烟卷,翻着白眼,爱理不理地说道:“哪里的,什么病?”
经理道急切说道:“是羊痫风,如不及时抢救,怕是要出人命啊!”
叶知秋故意为难地说:“这个嘛,我还在等人呢?你说是羊痫风?……这癫痫病嘛,嗯,好吧,好吧,我去看看。”叶知秋有些不情愿地下了车,跟着经理走进大厅。
二人来到医务室,经理分开众人,指着躺在床上的病人道:“就是他,你看他正口吐白沫,需要马上送院抢救啊。”
叶知秋低头看了看,心里直想笑,这外国产的药就是灵,何许人这家伙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口里的白沫一个劲儿地往外流,整个上身都湿透了。只见他脸色煞白,浑身抽搐,表演得十分逼真地道。这小子应该去上海“明星”公司演电影,而不是当个诈死觅活的穷侦探。
叶知秋脸一板,严肃地说:“行了,行了,快叫人抬上车吧,送圣马丽院。”
这时,雷鸣远和崔名贵已经从铁皮柜子里钻了出来,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把那辆带滑轮的“急救车”推了过来。场面很混乱,谁也没认出他们究竟是谁。几个职员七手八脚把何许人抬上了车子,一路护着车子推出了大厅的前门。
叶知秋紧跑两步,打开了救护车的后厢盖,几个工作人员把手推车推上了救护车,雷鸣远和崔名贵也上了车,叶知秋关上了后厢门,跳进了驾驶楼。
救护车很快发动了,叶知秋一轰油门,车子一溜烟汇入了滚滚的车流之中。
车刚驶出没多远,何许人一把扯掉身上的白布,“呼啦“一下坐了起来,一面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秽物,一面大声嚷嚷道:“他妈的,这药一般子马桶味,恶心死我啦。呸呸!呸!”
“哈哈哈哈……”雷鸣远、崔名贵看着他的狼狈相一起放声大笑。
何许人大怒道:“笑笑笑,笑你娘个狗臭屁,都是你个该死的菜鸟出的鬼主意,下次老子再帮你,老子就不姓何。”
众人哄堂大笑。
白梅将八十卷佛经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公寓的桌子上,旁边是原来的那二十卷《赵城金藏》。
林浩然用嘉许的目光望着雷鸣远道:“你们这次汇丰银行盗窃佛经,真可谓‘计谋赛诸葛,智慧欺鬼神’,轰动了整个上海滩。英国人做梦也想不到,被现代化手段层层封锁、严密保护的佛经居然会凭空消失。这下子,所有安全专家都会跌破眼镜的。”
雷鸣远轻松笑道:“对付魔鬼,当然要用比魔鬼更魔鬼的手段嘛。”
“就你能,”白梅不无抱怨地说:“昨晚让人担心死了,人家一晚上都没闭眼,我还真担心你们在里面出事了呢。”
“哪能呢,”雷鸣远大咧咧地笑道:“你想啊,上海滩名头最响的江洋大盗,加上东方福尔摩斯,再加上我这个菜鸟神探,那可是一个超一流的精英组合呀,什么样的密码锁能挡得住我们的魔爪呢?”
白梅嗔怪道:“就会吹。哼,我知道你又要吹什么‘略施小计,手到擒来’,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
林浩然正色道:“老雷呀,我们还不能高兴得过早,难题还在后面呢,那一千七百卷佛经还在法兰西银行的金库里锁着呢,怎样才能把它们弄出来,你有主意了吗?”
“还没有。”雷鸣远坦承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办法,脑袋瓜子快想破了,就是想不出高招来,不过现在有一个机会,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
“哦,什么机会?”
“法兰西银行的地下金库准备扩大,爱棠让我把保存在金库中的古董文物全部装箱,1700卷佛经也要从地下搬到地上,只要上到地面上来,我就有办法把佛经窃取出来。”
“哦,窃取?”老林有些担心地问:“怎样窃取?要让法国佬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你放心。我正好利用他们对自己人疏于防范的心理,正在寻思一条妙计。”
“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汇丰银行这么高难度不照样拿下来了吗,这回你再玩个监手自盗还不简单吗?”
雷鸣远右嘴角一勾,左眉一挑,苦笑着自嘲道:“嗨,我怎么尽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名堂啊。”
老林爽朗地笑了,站起身来,雷、白二人笑呵呵地把他送出公寓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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