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总统:林肯-当选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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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才演说家

    1860年2月27日,著名律师戴维·达德利·菲尔德陪同一位身材瘦高的人走上纽约市库珀学会的讲台。这位瘦高个儿身穿一袭过长的满是皱褶的新黑呢服,踱着从容的步子,走到一大片黑鸦鸦的观众面前。他,就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之一的亚伯拉罕·林肯,是应邀来这里作演说的。这时整个会场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全场听众约1500人,大都付了25美分的入场费,门票收入共367美元。《纽约论坛报》指出:“自从丹尼尔·韦伯斯特全盛时期以来”,如此众多的“知识界和德高望重人士”参加了聚会,这是纽约市从来没有过的。

    林肯站在讲台上,左手搁在上衣的翻领上,甜甜地微笑着,等待台下掌声平息。他开始讲演,说得缓慢,毫不吸引人,有些共和党人甚至都在捏着一把汗呢。但随着讲演人逐渐深入主题,情况发生了变化。听众觉得林肯对当前奴隶制的争端有独到见解,对激起公愤的原因也剖析得细致入微,深入浅出,娓娓道来,引人入胜。他引用道格拉斯的话说道:“当我们的先辈缔造合众国政府时,他们对奴隶制问题的了解跟我们现在一样清楚,甚至比我们现在还清楚得多。”这些“先辈”包括那些制定第一部宪法的39位名士和制定宪法修正案的76位国会议员。随后林肯又引用已有历史定论的一些会议的表决情况、重要引语和相关文件来证明这些“先辈”们当年限制奴隶制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与新建的共和党人的观点不谋而合。他由此质问道,有哪个“先辈”曾经说过联邦政府无权控制本国的奴隶制呢?“我敢说,谁也举不出有哪个‘先辈’一生中曾说过这样的话。”林肯接着说道:“在宪法里找不到‘奴隶’和‘奴隶制’这样的字眼,甚至找不到‘财产’这个词。”他们都把奴隶称为“人”。主人也尊重奴隶的合法权益,力求“从宪法中排除以人作财产的观念”。

    林肯驳斥了把共和党说成是“地方性”小政党的诬蔑,说那只是南方竭力要使奴隶制不断扩展的产物。他明确宣布,共和党人既不是激进的,也不是革命的,而是继承了那些制定宪法的“先辈们”优秀传统的人。不过,“我并不是说我们非得盲目遵照我们先辈的所作所为,不敢越雷池一步。那样就会排斥现代经验的成果,就会固步自封,拒绝一切进步和改良了”。有些人甚至扬言,说他们“不能容忍选举一名共和党人做总统”,好像共和党人当了总统,就会毁灭联邦似的。“到那时你们会把毁灭联邦的滔天罪行硬栽在我们的头上!这实在是无耻之极。好比拦路打劫的强盗用手枪对准我的脑门,恶狠狠地说道:‘站住,留下买路钱!不然我就宰了你,你还逃不脱杀人的罪名!’”

    这时,听众屏息静气,全场寂然无声,人们为林肯的高超讲演技巧深深吸引住。大家在他面前围成一堵密实的厚墙,黑鸦鸦的一大片。接着演讲人继续阐述那造成南北隔阂分裂的症结所在,分析它的历史渊源。他说道:“他们(指南方奴隶主们)认为奴隶制是正确的,我们却认为它是错误的。这就是一切争论的根本症结。既然他们认为奴隶制正确无误,也就不能责怪他们提出承认奴隶制的要求了。而既然我们认为它完全错误,我们就不能对他们让步,我们就不能放弃自己的观点去投票赞成他们。”林肯进一步指出,想在正确与错误之间寻求折中,无异于“找个不死不活的人那样徒劳无益”。林肯最后号召:“让我们坚信正义就是力量。让我们怀着这个信念勇挑重担,坚持正义,百折不挠。”

    会场顿时一派沸腾,人们尽情欢呼,手舞足蹈,手帕和帽子在空中飞舞,叫声和掌声震撼如雷。听众纷纷拥上前去,争相与林肯握手。有的记者立即写出报道,惊呼“林肯在纽约的首次公开演说就造成了如此的轰动效应,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的。”

    第二天一早,林肯便看到4份报纸上刊登了他的演说全文,有的出版部门还将他的演讲稿印成了小册子,广为散发。

    在同一周内,约瑟夫·梅迪尔为《芝加哥新闻论坛报》写了一篇社论,指出林肯当选总统的呼声远远超过了西华德。西华德听了大为震怒,指责梅迪尔“宁肯选定‘草芥政客’”(这是西华德对林肯的蔑称——作者)为总统候选人,“而使他大失所望”。他郑重其事地指出:“在林肯还不过是伊利诺伊州的一名乡村律师之前,他早就是共和党的主要决策人了。”

    西华德是何许人也?他对林肯的“一鸣惊人”何以如此耿耿于怀,大动肝火呢?

    原来,使林肯在纽约库柏学会上出头露面并出尽风头,乃是共和党内部派系斗争表演的一出闹剧,是长期反对西华德和威德的一派人的杰作。

    早在1858年冬,越来越多的人已开始议论提名林肯为总统候选人的可能性。可是到了1859年春,当人们问起这事时,林肯仍然坚持说他“不适合当总统”。事实上,他从1858年10月起就在俄亥俄州开始了旅行演讲,同年12月又来到了堪萨斯州。

    杰西·费尔是一位共和党人,也是一个经营土地买卖和修筑铁路的富商,一贯反对奴隶制。有一次,他对林肯说道:“你的演说在东部广泛地印行,那里的人都在谈论你。我有一个坚定不移的看法,假如你在奴隶制问题上那深得人心的经历和不懈的努力能全面介绍给人民知道的话,那你即使不一定就获胜,也能成为一个难以对付的总统候选人。”

    林肯耐心地听完费尔的话后,心平气和地答道:“费尔,现在我们有像西华德、蔡斯这样一些深谙共和党原则的人,为什么还要谈论我去做总统候选人呢?他们都是尽人皆知的名人,而我则是除伊利诺伊州之外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费尔虽然也承认西华德和蔡斯对共和党的贡献比林肯大,是闻名遐迩的大人物,但他们的功劳太大,阅历过深,又都发表过一些非常激进的言论,不管这些言论多么正确,一旦受到共和党的提名,成功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对他们个人反而会造成严重的损害。所以,费尔振振有词地说道:“为了确保1860年大选的胜利,共和党需要一个平民出身的人物。这个人要有公认的才能,愿献身于反对奴隶制扩展的事业,个人历史上无懈可击,又没有锋芒毕露的激进思想。你出身寒微,只要我们能把这些事实充分地让人民知道,光凭这一些,你就有获胜的把握。”费尔接着又鼓动说:“我要组织一篇缜密流畅的报刊文章,广泛介绍你的为人和经历,让它广泛流传,帮助培植拥护你的感情。我了解你的社会生活概况,也能提供一些你谦逊不谈的材料,但我对你个人的历史毕竟了解得不多,诸如你何时何地出生,你父母姓什名谁,你出身如何,早年都做过什么事,受过什么样的教育等等。我要你给我提供这些情况,你愿意吗?”

    林肯在仔细听完费尔的话后,漫不经心地答道:“费尔,我承认你的许多话很有道理,我也承认我有当总统的个人抱负。对于你的赞许和你对这件事所表现出来的兴趣,我并非无动于衷。不过嘛,成为美国总统那样的好运决不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此外,我早年的经历也没有什么会使你或任何他人感兴趣的内容。”

    其实,从林肯一道格拉斯大辩论之后,林肯已经名声大噪。要求林肯出任总统的呼声,在美国舆论界、企业界和知识界中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杰西·费尔的劝喻性努力只不过是时代激流中涌现的一朵小小浪花而已。有的报刊问道:“为什么不选亚伯拉罕·林肯做美国总统?”有的地方干脆要求“作为共和党在西部的头号人物的林肯站出来讲话”。甚至连为西华德助选的瑟洛·威德也打电报到伊利诺伊州,敦促该州有关人士“立即把亚伯拉罕·林肯的材料送到《奥尔巴尼晚报》来”。共和党的另一家报社《芝加哥民主主义者报》的编辑约翰·温德沃斯也告诉林肯,“需要有人出面帮助他竞选”。林肯对这些热情呼吁和赞助都喜在心头,笑吟吟地答道:“时势造总统啊!”常常表现为少说多听的林肯,在风暴的中心依稀看到了历史在形成。岁月的流逝,丝毫改变不了他那“条件的改善是平等社会的正常情景”的信念。在他那眉宇问经常漾起一种高尚的冒险精神,那种冒险精神确是一位伟大的诗人、求实的发明家和勇敢的探险者向往未知领域并毕生求索、奋斗不息所必备的宝贵气质。

    挂在林肯嘴上的政治语言是“民主”二字,他对民主有独到的见解。他说道:“因为我不愿当奴隶,所以我也不愿做奴隶主。这表达了我的民主思想,而与此不同的想法都是非民主的。”

    林肯极力反对奴隶制向新领土的扩张,认为那是极端危险的。他形象地打了个比喻:“假如为幼儿刚铺好一张床,就有人建议将一窝小蛇同他放在一起,对这一建议我们该如何处理,我想没有人会提出疑问的。”

    1858年,林肯在布卢明顿作了一篇题为《发现与发明》的演说,讲到人类最初是怎样发明衣服、语言、字母和印刷术,讲到了过去的统治者和法律是怎样把读书和占有书籍视为大逆不道。他不胜感慨地说道:“此时此地,我们很难想象以前的思想奴役是何等严酷,也很难想象砸碎这一枷锁、培植起自由思想的习惯又需要多长的时间!”

    林肯有一句名言,那就是:“你能蒙蔽某些人于整个时期,也能蒙蔽一切人于某一时期,但你却不能蒙蔽一切人于整个时期。”

    随着渐渐成为共和党举足轻重的要人,随着作为一名演说家和思想家的声名远播,林肯为人处世已变得稳中求妥,思想先进但不激进。在1859年去伊利诺伊、印第安纳、俄亥俄、威斯康星、衣阿华、堪萨斯等地旅行演说途中,广泛了解了各种政治潜流和公众情绪,会晤了一些将参加次年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这一切都绝非偶然的一时兴致,而是有其处心积虑的长远政治追求的。

    在1859年的全年演说中,林肯绝口不提他第二年可能当总统候选人的事。每当一些好心的朋友谈起要推荐林肯当总统这一话题时,他总是力图回避,顾左右而言他,说他不合适,或者像头一年答复杰西·费尔那样,表示共和党能选出比他更好更恰当更伟大的人物。但在紧要关头,林肯却又当仁不让,肩负起道义的重任。在俄亥俄州的演说中,他用简明扼要的语言和无懈可击的逻辑,穿插一些庄严圣诗,把道格拉斯、布坎南和首席法官坦尼维护奴隶制、主张与奴隶主妥协的种种陈词滥调批驳得体无完肤。他在谈到奴隶制的可能蔓延时,忧心忡忡,语调沉痛,竟使不少听众也大受感染,蓦然感到面前恍似屹立着一位伟人:他有沸腾的热血,有冷静的头脑,有为自由而崇高的事业献身的理想。斯人将会成为一位精明干练的总统,一位既有长远的战略眼光,又有阶段性策略,灵活而务实的斗士。

    二、选举过程

    1860年,是美国四年一度的总统大选年。在南北分裂在即、国事纷争不已中,各政党又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竞选活动。它们首先推出各自党内的总统与副总统候选人,然后党际之间进行角逐,争夺入主白宫的权位。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竞选角逐乃是一场殊死的搏斗,夹带有浓烈的戏剧性。

    1860年5月9日,在巴尔的摩成立了新的宪法联邦党。这个新党的成员来自两个方面:南方的一些前辉格党人和一无所知党的残余分子。如前所述,一无所知党是1843年成立的民族沙文主义政党,后来同辉格党一样在50年代因两种社会制度的尖锐斗争而陷于分崩离析。

    宪法联邦党诞生后,在其简短的政纲中呼吁维护宪法和联邦,标榜“爱国主义”的口号,主张实施法律,回避奴隶制问题。宪法联邦党在成立大会上,提名前辉格党众议员、国会参议员、田纳西州的约翰·贝尔为总统候选人,推出哈佛大学校长、前国务卿爱德华·埃弗雷特为副总统候选人。

    宪法联邦党由于是个新党,缺乏扎实的群众根底,加上他们的政纲又过于简单,因此在1860年的大选中不能构成对其他政党的重大威胁。

    1860年4月下旬,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市召开了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会上支持道格拉斯的代表们虽然占有多数,却还形不成2/3的票数,所以这位伊利诺伊州国会参议员、《堪萨斯一内布拉斯加法案》的起草人却得不到提名。这时的民主党已分裂成南、北两派,两派将在6月份分别召开各自的代表大会,推举各派的总统和副总统候选人。

    道格拉斯在弗里波特大辩论中对林肯所作的答复和他同布坎南政府的决裂,使他在南方的信誉扫地,失去了他们的全部支持。有的民主派指责道格拉斯说:“你提出的政治主张,使我们南方人破产。我们的财产受到侵犯,我们的利益将有丧失的危险。假如你的计划一旦得逞,必将引起公愤,造成深重的罪孽。”大会由于严重分歧而开不下去,于是决定休会。

    1860年6月,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在巴尔的摩重新召开。经过十分激烈的辩论后,大会提名伊利诺伊州国会参议员斯蒂文·阿·道格拉斯为该党总统候选人,推举佐治亚州的联邦主义者赫谢尔·约翰逊为副总统候选人。这时,11个蓄奴州的代表拂袖离去,退出了民主党。他们提出肯塔基州的约翰·卡·布雷肯里奇为总统候选人,俄勒冈州的约瑟夫‘莱恩为副总统候选人。这样,民主党内部分裂,南、北两方各选出了自己的总统与副总统候选人。民主党的分崩离析,为共和党在11月大选的胜利创造了条件。

    在年轻强大的共和党内,觊觎总统宝座的也大有人在。其中的佼佼者当推威廉·亨利·西华德。他不仅曾任纽约州州长4年,又任纽约州国会参议员12年,有长期从政的丰富经验,而且有好友瑟洛·威德担任竞选经理,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威德是《奥尔巴尼晚报》的发行人,同众多的庞大特殊利益集团交往频繁。威德公开宣称,为了把西华德捧上台,他将不吝惜巨资助选。

    西华德在就任纽约州州长期间,曾制定了一项法律:审判逃奴采用陪审团制,并由州政府支付奴隶被告辩护人的一切费用。1858年10月,西华德在谈及奴隶制的争端时,曾严词驳斥了有关诬蔑,声称那并非“狂热的宣传鼓动者煽风点火的结果”,而是“一场顽强、对立的势力相互之间不可制止的冲突,它意味着美国迟早要么成为一个纯粹奴隶制的国家,要么成为一个纯粹自由劳动的国家。”

    除竞选劲敌西华德外,共和党内的总统候选人中还有俄亥俄州的萨蒙·波特兰·蔡斯和密苏里州的爱德华·贝茨法官。蔡斯是一位反奴隶制的激进派,曾担任州长两次,又当过一届国会参议员。贝茨则属于温和派的老牌辉格党人,有利于缓和南北分歧,防止南北分离。他当过辉格党国会众议员,还赢得了密苏里州代表的支持,在其他州也有为数不多的一些追随者。

    林肯是在共和党内争夺总统候选人的潜在对手。他在公众面前,一直有意掩饰自己作为一名候选人所具有的力量和声望。但在私下,他却在暗暗使劲,志在必得。

    1859年一年里,林肯曾旅行4000英里,为共和党作了23次竞选演说。他在美国大地上留下的足迹遍及边远的堪萨斯州在内的整个中西部,还有纽约市和新英格兰各地,所到之处和范围之广超过了共和党的任何一位总统候选人。大多数美国人都听过他的演说或看过他的《林肯一道格拉斯辩论集》和《库珀学会演说》小册子。

    作为一个在苦水中泡大的政治家,林肯最反对“靠金钱进入竞选场”。一次,堪萨斯的林肯竞选事务负责人马克·德拉海向林肯索要竞选经费,遭到了林肯的拒绝。他说道:“请听我说一句,我不能靠金钱进入竞选场,因为这从根本上说来是错误的,这是第一;第二,我没有钱,也弄不到钱。我认为,靠金钱办事总是不带劲的,当然喽,在政治竞选中为某些目的花一点钱本属正当,也是在所难免的。”

    1860年5月9日至10日两天,共和党伊利诺伊州代表大会在该州的迪凯特召开。林肯的堂舅约翰·汉克斯扛着两根扎有旗子和飘带的栅栏木条走进会场。旗子上写道:

    “亚伯拉罕·林肯,劈栅栏木条的1860年总统候选人:这是1830年汉克斯和亚伯·林肯合劈的3000根栅栏木条中的两根。林肯的父亲是梅肯县的第一位拓荒者。”

    这下轰动了整个会场,人们叫喊着:“林肯,林肯,说话呀!”林肯从容起立,向大伙儿致谢。这时,欢呼声四起:“为诚实的亚伯,为我们的下届总统欢呼!”“看看你干的活吧!”林肯走上前细细观察,然后说道:“这可能是我劈的木栅栏条。可是朋友们,我要说的是,我还劈过许多更好看的木条呢!”

    从此,林肯就有了两个外号:“劈栅栏木条者!”“劈栅栏木条的候选人!”

    林肯后来才知道,设计这个戏剧性场面的人并不是堂舅,而是当地律师理查德·奥格尔斯比的得意杰作,是他通过林肯的堂舅去再现“诚实的亚伯”早年的质朴和艰辛的。这样的总统候选人总是被人民信任,与广大人民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的。

    预选的尘埃刚刚落定,紧接着在全国范围内又大张旗鼓地进行着大选活动。

    阔边呢帽俱乐部的年轻人身着制服,高举火炬游行,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营造有利的竞选气氛。

    原先党内的竞选对手西华德也走遍了北部各州进行游说,动员广大的选民投林肯一票。当他途经斯普林菲尔德时,林肯专程赶往车站向他表示了亲切的敬意。

    成批成群的演说家纷纷发表演说,为共和党夺取竞选胜利而大造舆论。他们通过辩论,列举数据,追述历史,作出承诺,来广泛激发群众的竞选热情。

    在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唯独林肯保持着缄默。他只写了几封信,同到他家走访的人士一一握手。8月8日,有5万人分乘各种交通工具来到斯普林菲尔德,要求林肯对他们发表演说。这位新近被提名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人向人们亲切致意,表示:“即使我化为灰烬,也要为党的事业而进行斗争。”他最后还补上一句:“请原谅我不再多说了!”

    《芝加哥论坛报》编辑约翰·洛克·斯克里普林同林肯作了一次长谈,请他写了一篇约2500字的自传。这位编辑后来据此撰写了一本32页的小册子,标题是《亚伯拉罕·林肯其人》。小册子的印刷极为精美,每本5美分,共发行100万册。这本小书向全美读者系统地介绍了林肯的家庭、亲属、作风、仪表、信仰和政见等。在介绍他所受的教育时,小册子写道:“他从来都没有上过大学或专科学校,实际上在他开业当律师之前,他连大学和专科学校的门槛都没有跨进去过。直到23岁之后,他才开始学习英语语法;出任一届国会议员后,他才学了几本欧几里得的几何书。到了40岁,他就整天陷入大量繁重的律师业务中去了。”他从“劈栅栏条、拉大锯、挥长斧和各种各样的农活中”懂得了劳动的艰苦。他还擅长各种体育运动,“在摔跤、跑步、跳跃、投掷等项目中领先于同龄人”。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在读了这本传记体小册子后,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对这么一位同时代的传奇人物油然而生敬意,备感亲切。

    整个1860年夏天,林肯目睹强大年轻的共和党如旭日东升,蒸蒸日上,看到全国几百个竞选演说家、几百家报纸都把他推崇备至,称他是“亚伯”、“老亚伯”、“劈栅栏木条的候选人”、“边疆林区人”、“诚实的亚伯”和“人民的公仆”,以及“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的当代伟人”等等。当然,也有一些报纸大唱反调,蔑称林肯是“一个三流乡村律师”,说他按“胡西人的低劣方式”过活,他“连语法都一窍不通”;喜欢讲“粗话”;还说什么林肯的老祖宗是“一头非洲的大猩猩”。在这里,贬褒充斥,爱憎分明。林肯更意识到了自己未来道路的艰辛。

    全国的大选日日益迫近,而民主党内的北方总统候选人道格拉斯是唯一能与林肯争雄的人物,南部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是现职副总统约翰·卡布尔·布雷肯里奇,对林肯不能构成多大的威胁。

    道格拉斯为了争夺总统席位,进行了顽强的不知疲倦的竞选活动,去全国各地发表竞选演说,忙得不亦乐乎。他实在累得不行,便躺上片刻,再投入战斗。8月底,他在弗吉尼亚州诺福克对7000名听众公开表示,他除了寄希望于要求维护联邦完整的人的选票外,不再奢求任何人的选票了。道格拉斯在北方的一些地方鼓吹“把南方的分裂主义和北方的废奴主义统统埋葬在同一坟墓里”,还说太平洋铁路决不可能实现,“除非你们在国会大厅永远不谈奴隶制问题,而把它交由各州和各准州的人民自行决定”。

    鉴于民主党内部的分裂,林肯似乎充满信心,知道自己定能获胜,所以他在竞选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住在斯普林菲尔德家里。他经常收到各地选民寄来的信,信中向他提出了各式各样的问题,诸如当选后,他对奴隶制将会采取什么措施?会不会加以干涉?等等。林肯对这些问题都不作正面回答,只说道:“那些不愿意去看一看或关注一下我公开说过话的人,就是再重复一遍,他们也是不会去看,不会去关注的。”林肯还给路易斯维尔的一个亲道格拉斯的编辑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道:“不论南、北哪一方,我都有坏人要对付,这些人急于要得到某种新资料,用以制造一些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新谎言。他们还想吓唬我,以为我胆小怕事。”

    11月6日,全国举行了大选。当晚传来的最初消息是,在散加芒县林肯获得3556票,道格拉斯得到了3598票;在斯普林菲尔德市林肯获得1395票,道格拉斯得到1326票。

    林肯从九点钟起,就一直待在斯普林菲尔德的电报局里听候各地传来的消息。这时,一位信使挥舞着手中的电报,向他宣告共和党夺得了纽约州选票的大喜讯。至此,林肯才卸下了心头的千斤重担,轻松地嘘了一口长气——当选已成定局了。林肯徒步回家,对兴高采烈的妻子说道:“玛丽,我们当选了。”这时大街上的欢声震天响,州议会大楼周围尽是载歌载舞的人流。人们尽情欢呼,把嗓子都喊哑了。

    全国选举结果揭晓,林肯所得票数虽说远远达不到压倒多数的比例,但已超过了其他几位候选人。选票统计情况如下:

    普选票数,选举团票数。

    林肯,1865593,180。

    道格拉斯,1382713,12。

    布雷肯里奇,848356,72。

    贝尔,592906,39。

    林肯在17个自由州获得多数票,布雷肯里奇在11个蓄奴州取得了胜利,贝尔赢得了3个蓄奴州。在选举团里,道格拉斯仅得到新泽西州的3票和密苏里州的9票。此外,有15个州的选举人没有投林肯的票,他还没有得到南方10个州中的一张选民票。观察家指出,林肯当选为美国总统是美国开国以来最带有地方性色彩的一次。

    三、走马上任

    亚伯拉罕。林肯从当选到就职共计4个来月时间(1860年11月6日—1861年3月4日)。在这一期间的前后,美国正经历着一场分崩离析的内战痛苦的煎熬,对立的南北双方都在为脱离和维护联邦作孤注一掷的摊牌。

    1860年冬,整个美国都在议论肯塔基州国会参议员约翰·克里滕登一手炮制的妥协案,参议院收到的赞同妥协案的请愿书堆积如山。该妥协案规定:通过宪法修正案确定密苏里州南部边界线以北至太平洋的整个地区永为自由区,而该线以南的地区将永为蓄奴区;国会将永不废除奴隶制度,也不得干涉蓄奴州或哥伦比亚特区的奴隶制度;联邦政府将对那些因暴徒或北方法院所采取的行动而造成奴隶财产损失的奴隶主给予赔偿。克里滕登将负责与各脱离州展开谈判,希望它们能留在联邦内。

    克里滕登的妥协案表面看似能拯救大厦于将倾,实际是在为摧毁大厦而施加最后一点作用力罢了。因为这一妥协案在风靡一时后,便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位肯塔基州老头子的家庭也正处于风雨飘摇中:他的两个强壮的儿子中,托姆拥护联邦和宪法,乔治则支持分离活动和南方同盟,老人正在为家庭的分裂而忧心如焚,直抹眼泪呢!

    其实,林肯的当选成了一根导火线,各种政治力量都在重新组合,各种政治人物都在着意表演。

    州权论者如扬西、雷特等人把脱离联邦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他们发出了疯狂的挑衅:“邪恶的共和党人林肯和疯狂残暴的共和党徒就要把不可制止的冲突强加到我们头上了。”不仅如此,雷特随即着手活动,他的追随者不顾南方各州的劝告——待布坎南总统卸任时再采取分离活动,而是带头策动南卡罗来纳州脱离联邦,然后怂恿南方各州独立,从而建立一个以非洲奴隶制度为立国基础的同盟,恢复从1808年起被美国宪法禁止的非洲奴隶贸易。雷特着手组建民兵和民团,草拟了脱离法令,并于1860年12月20日在查尔斯顿的圣安德鲁大厦召开了秘密脱离会议,在会上通过了脱离联邦法令,制定了新的国旗。会后全州欢庆:鸣炮、游行、敲钟、点火炬。随后,紧靠南端的6个南方植棉州也相继响应,纷纷脱离联邦,加入到南卡罗来纳的分裂阵营中来。所以在林肯就职前,南方已有7个州脱离了联邦,还有几个州的分裂分子也在蠢蠢欲动,静观事态发展。

    南方的国会参、众议员都在向国会告别,各地邮政局长、海关税务员、地方检察官和法官都向华盛顿的行政当局递交辞职书。美国正规陆军的1108名军官中,就有387人打算辞职,许多人已加入到了南方同盟军队。在新奥尔良的美国造币厂和另两家小造币厂已由同盟诸州接管,邮局和海关也都落入南方同盟的手中。脱离各州的州政府正在调遣军队,占领合众国的许多堡垒。南北之间的战争已是如箭在弦,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各种报刊也充分显示出其后台的喉舌作用。素以崇尚暴力著称的亚特兰大《同盟报》写道:“要么血染波托马克河,让血肉模糊的尸体堆在宾夕法尼大道上几十英尺高,要么把最后一丝自由从北美大陆上一扫而光——不管后果如何,南方决不会在亚伯拉罕·林肯就职这样奇耻大辱的事情面前屈服的。”

    在亚拉巴马州的一次群众集会上,公然打出了“反抗林肯即是服从上帝”的旗号。有个演说者甚至大言不惭地鼓吹,假如必要的话,他们的军队将踩着“几十英尺厚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直开到国会大厦的门口。

    南卡罗来纳州的州议员投票决定招募并装备一万名志愿兵,佐治亚州决定动用100万美元,路易斯安那州则决定用50万美元来购置枪炮和招募士兵。罗伯特·图姆斯甚至宣称:“大家知道,你们企图使我们人民的40亿美元(指奴隶)财产失去法律保障,难道这不正是引起战争的原因吗?”

    叫嚷要脱离联邦的急先锋中,有些正是像图姆斯这样的奴隶主代表。一个来自佐治亚州的种植场主就曾对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埋怨说:“我本来可以到非洲去,以每头50美元的价格买进更结实的奴隶,而如今我买进一个奴隶却不得不付出1000美元至2000美元。”

    与脱离联邦的各种舆论殊途同归的,是一些鼓吹激进的论调或妥协的言论。

    温德尔·菲力普斯在波士顿慷慨激昂地说道:“让南方打起旗帜,吹着喇叭走开得了。对那些执意要走的客人,我们定要尽快地打发他们走。为分离欢呼吧!让各边界州都走吧!我们友好地分手得了。这样,联邦将寿终正寝,南方就再也不会憎恨北方了。”

    《纽约先驱报》是美国每天发行7.7万份,每年获利30万美元的颇具影响的大报。这家报纸在一篇社论中公然劝说:“眼下林肯有一个大好机会可以避免迫在眉睫的灭顶之灾,而且使他比跻身总统职位更能名垂史册,假如他在这一关键时刻主动退出冲突舞台,不去就任总统,而把位子让给某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全国性领袖,那他必将在爱国主义方面与华盛顿总统媲美了。”接下去该报杀气腾腾地表示:“假如他坚持目前的立场,他将跌跌撞撞地走进可耻的坟墓,也许假刺客之手将他赶进去。事后他将在人们的心目中留下一个比卖国贼更可鄙的形象。”

    为了对那些阴谋接管美国的野心家作出坚定的回答,林肯在《纽约论坛报》上发表了一则声明,表示不屈服于詹姆斯·贝奈特的《纽约先驱报》的恫吓和叫嚣。林肯的声明说,他不能坐视这个政府遭到毁灭。“我宁死不同意,也决不会劝告我的朋友们同意作出任何让步或妥协,因为人们会认为,我们是用让步和妥协来换取执掌这个国家权力的,而实际上我们的权力是宪法授予的”。

    林肯一贯反对杀戮叫嚣,他说道:“让我们时刻记住,全体美国公民都是一个共同国家的兄弟。”

    林肯一贯坚持原则,始终不渝地反对奴隶制的扩张,他在这一问题上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他在给特朗布尔、沃什伯恩和在华盛顿的其他友人的信中一再指示他们定要坚持立场,决不准奴隶制度扩展一步。他给他们写道:“在这一点上要像绷紧的钢链一样坚定不移。一场恶斗行将来临,与其今后某个时期出现,不如现在就来还好一些。”

    林肯还通过他的好友贝克告诉参议院说,他将会尊重逃奴法。林肯还私下向朋友透露,被脱离州夺去的堡垒一定要夺回来。至于在这个或那个问题上公开发表政策性声明,他还要等着瞧一瞧。

    那时统帅美军的军事首脑司各脱将军曾向当时尚在职的布坎南总统要求增调部队和补充武器去守卫南方的9座堡垒,以防陷落。布坎南就此写道,答应这一要求将暴露他自己“前后矛盾几乎到了自我嘲弄的境地”。

    为了争取陆军的帮助,林肯特派出伊利诺伊州的一名国会议员向司各脱将军致殷勤之意,同时转达了下述意见:“请私下转告他,尽他的一切力量作好准备,在我就职前后,视具体情况或守住堡垒,或予以夺回。那样我将十分感谢他。”

    在离就职典礼只有几个星期之际,许多来信都警告林肯,要他在去华盛顿之前谨防暗杀。林肯又派伊利诺伊州副官处处长托马斯·马瑟去华盛顿试探司各脱将军的忠诚与否。司各脱当下表态:“请转告林肯,只要他一到这里,我就对他的安全负全责。必要时,我将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两头架起大炮。谁胆敢把手伸出,哪怕只要敢竖起一个手指头来,我就会将他轰到地狱里去。”

    当时的确流言四起,说什么南方军队将夺取华盛顿,林肯将不得不去其他地方宣誓就职。满载南方士兵的22节车厢从利文沃思堡垒经密苏里州开往巴尔的摩。形势是严峻的。但是,宾夕法尼亚的凯麦隆却一语惊人,一座尽倾,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林肯还活着,他就一定要在国会大厦的台阶上宣誓就职。”斯普林菲尔德的威廉·杰恩博士也在给特朗布尔的信中写道:“林肯曾经宣布他宁可在国会大厦的台阶上被绞死,也不愿用金钱或乞求去换取一次相安无事的就职典礼。”

    北部也在做好备战工作:新组建的一些炮兵连队正在芝加哥集训。1000名黑奴正在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赶筑防御工事。伊利诺伊州州长迪克·耶茨通知州议会:“本州公民中有40万人可服兵役。”宾夕法尼亚州的州议员们则宣布,他们州将提供500万美元和10万士兵。

    1861年3月4日,是林肯宣誓就任美国第十六任总统的一天。这天早晨天气晴朗,后来却变得阴冷起来,寒气袭人。

    上午,威拉德旅馆的四周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道路为之堵塞。通向国会大厦的宾夕法尼亚大道两旁,都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国会大厦两侧的窗口里,也尽是一双双高度警惕的监视眼睛。

    布坎南总统由俄勒冈州国会参议员贝克和马里兰州国会参议员皮尔斯陪同,从白宫乘坐一辆敞篷马车欣欣然来到林肯下榻的威拉德旅馆。布坎南走下车来,进入旅馆。少时,他和林肯手挽着手走出旅馆,重又双双登车。警车为他们开道。一行人在政府各部门官员的陪同下,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向国会径直走去。随后一些人又组成了一个新的队列,簇拥着新当选的总统,把他一直护送到国会的东廊和露天讲台。这时,守候在那里的一万多民众,发出了一阵阵掌声和稀落的欢呼声。

    贝克参议员首先宣布:“同胞们,我向你们诸位介绍新当选的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人群立时报以微弱的欢呼声。新总统随后发表就职演说,从容不迫地宣读他那篇经过反复修改、多次推敲的重大文告。受命于危难之际的林肯总统,在内战爆发之前的一个月,发出了庄严的宣告:他决心按照宪法和民族统一的原则,向分裂主义者提出严厉而又诚恳的警告,并发誓要尽力“保持、维护和捍卫”美国的民主传统和民主体制。

    这篇政治文件的公开发表,正是在美国南北双方有关奴隶制和经济利益的争端随着边疆开发和资本主义蓬勃发展已日益上升为决定国家命运的政治冲突的关键时刻。林肯也正是要通过它的公开发表,来显示自己在这场前进与倒退、统一与分裂的斗争中要不屈不挠地迈向伟大目标——维护联邦完整——的决心、雄心与魄力。

    接着,老态龙钟的首席法官坦尼走上前来,为经他一手主持宣誓的第九位总统举行宣誓仪式。他颤巍巍地举起一本翻开着的圣经。于是林肯左手按在圣经上,举起了右手,随着这位首席法官复诵着宪法所规定的誓词:

    “我庄严宣誓,我将忠实地履行合众国总统的职责,我将竭尽全力去保持、维护和捍卫合众国宪法。”

    这时,国会山上礼炮齐鸣,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向这位美国第十六任总统致敬。

    林肯宣誓就职的隆重仪式至此落下了帷幕。人们开始逐字研究他那就职演说全文,把它作为新共和党首届政府的一个正式文件,作为新总统在长时期沉默之后就政策与观点所作的第一次阐述。这样,就职演说全文就成为一时举国瞩目的中心。在纽约,报社门前排出一大长龙的人群,争相抢购第一批刚印好的墨汁仍未干透的报纸,争睹那份已变成无声文字的演讲稿。这份稿件所拥有的读者范围之广和人们对它逐句斟酌之细,都是以往任何一位美国总统的言论所不可比拟的。林肯本人过去对自己的手稿也从来没有像写这篇演说稿那样精心琢磨、反复修改。他在斯普林菲尔德写好的草稿本就参考了许许多多的资料,后来又经过仔细推敲,词斟句酌。到华盛顿之前,他还将此稿送给西华德和布朗宁参阅,听取了他们的一些意见,作了重大的修改,并加进了此次旅行途中的所见所闻。例如林肯原稿末尾有两句话曾写得充满了火药味:“你们能容忍对政府的攻击,我却不能从捍卫它的立场上后退。‘和平还是战争’——这个严肃的问题得由你们而不是由我来回答。”林肯在修改时把这两句话删去了。西华德认为,应该用一些亲切的语言,既要显示个人镇定自若,又要能振奋人心,这样来收尾会收到较好的效果。于是,林肯把西华德提出的一段文字稍加修改,以充当结尾词。经过这样精雕细刻、着意润色的文稿,可以说是理智和感情的结晶,充满着希望与理想、告诫与批判、忧虑与期待、雄心与决心的混合物。这篇就职演说不仅对林肯来说是无比重要的,对美国而言,也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因为它以全部篇幅表明,如果林肯认为战争是有正当理由的和必不可免的,那他就准备不惜一战。

    对林肯这篇就职演说,各方反映不一,仁智互见。

    远在衣阿华州的一个农民写信给林肯,要他勇往直前,毫不退让。他写道:“你今天给他们一个小指头,明天他们就会要整个一只手。”从遥远的田纳西州的诺伦斯维尔也寄来一个叫威·巴恩斯的专函,他告诉当选总统,他那里的人都对合众国国旗无比忠诚,如今他又如愿以偿,读到了这篇广泛传播的就职演说,他正在把它当成宣言书珍惜着呢。

    《纽约论坛报》对就职演说发表了评论文章:“对2000万人民来说,它带来的是喜讯抑是噩耗,将视各人的立场而异,它至少表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美国的联邦政府依然存在,它的首脑还是一代伟人。”

    《波士顿实录》说,在通篇演说中,没有一句话是“哗众取宠”的。它“所用的语言同人民群众的愿望一致,是通常和‘老乡’、‘邻里’交谈时使用的浅显易懂、朴实无华的语言,是适合于表达他的思想和他所讲的事实的。”

    《巴尔的摩太阳报》则从就职演说中觉察到“它独揽了暴君的权力,并露骨地表示,不管战争和流血会达到何等程度,它都打算行使这一权力。如果演说中的话真个算数,那它就是联邦的丧钟和挽歌,是希望的破灭。”

    《里士满消息报》从演说中所看到的,却是“‘狂人’的冷酷无情,是精心炮制的语言。分裂战争只待一声信号枪响……对于‘弗吉尼亚往何处去’的问题,林肯先生已作了答复:它必须走向战争。”

    林肯政府是一个矛盾的复合体,既有以西华德为代表的保守派,又有以蔡斯为首的激进派。最初,西华德极力反对蔡斯进入这个“混合内阁”。他在3月2日(星期六)通知总统,他本人必须“退出”,以示威胁。林肯在3月4日复信给西华德:“我认为不得不恳求你撤销‘退出’的决定。我想公众的利益要求你必须这样做,同时我个人的感情也深深希望你能这样做。”林肯在将信稿交给秘书约翰·海誊写时,曾经说过:“我不能让西华德一开始就占上风。”3月5日早晨,西华德见威胁不成,便带着一封十分客气礼貌的回信,重又返回了内阁。

    3月5日中午,参议院接受并通过了新总统的内阁名单:

    国务卿——威廉·亨利·西华德

    财政部长——萨蒙·波特兰·蔡斯

    陆军部长——西蒙·凯麦隆

    海军部长——吉迪恩·韦尔斯

    内政部长——凯莱布·史密斯

    总检察长——爱德华·贝茨

    邮电部长——蒙哥马利·布莱尔

    有些人对林肯内阁略持异议,认为在平衡上有问题,因为蔡斯、凯麦隆、韦尔斯和布莱尔均属老牌民主党人,而西华德、贝茨、史密斯则属老牌辉格党人,4与3不成比例。林肯则解释说:“我自己可算是个老牌辉格党人了,有我在,两党自然势均力敌。”

    其实,林肯对内阁名单的遴选是慎之又慎的。他曾多次和副总统汉尼巴尔·哈姆林磋商过。当他们在芝加哥晤面时,林肯说道:“哈姆林先生,我想告诉你,我将始终乐于接受你作为副总统向我提出的任何建议。”哈姆林被林肯的一片赤诚所打动,保证做好林肯的亲密伙伴,并将竭尽所能提供参考意见。

    哈姆林曾两度以民主党身份被选为国会众议员,任过一届国会参议员。后因反对奴隶制的扩展,愤而辞去国会参议员职务,投身于缅因州共和党的筹建组织工作。他曾被选为缅因州州长,接着辞去州长一职,成为首批进人国会参议院的共和党人之一。随后又辞去国会参议员职务,由共和党提名竞选副总统。

    被提名为林肯内阁国务卿的威廉·亨利·西华德,过去一直是共和党的领袖。1858年10月曾发表过著名的“不可制止的冲突”的演说。作为一个与控制全国金融商业的财团关系密切的纽约人,他赞成保护关税、轮船补贴和一项修建通太平洋沿岸铁路的法案。他对运河、铁路、贸易差额、关税、商业等新兴资本主义因素,对从欧洲源源不断地涌来的剩余资本和劳工等问题都有独到的见解。作为一个曾与林肯在竞选共和党提名总统候选人中平分秋色的政治领袖,西华德在新内阁中是野心勃勃而又咄咄逼人的。

    1861年4月1日,西华德向国家元首送上了一份题为“供总统考虑的几点想法。”

    “第一,我们执政已满一个月了,但我们无论是在内政或外交方面都还没有一项明确的政策;第二,接见那些钻营官职的人,已妨碍对更为重大问题的注意;第三,再拖延下去,不仅会招来对本届政府的非议,而且会危及国家;第四,把外事方面或一般的人事安排留待以后伺机处理;第五,在公众面前,必须把奴隶制问题改变为维护联邦或分裂联邦的问题。”

    紧接着,国务卿又给林肯送上一份恰恰是“越俎代庖”的建议:

    “假如我们得不到西班牙和法国的令人满意的解释,我打算召集国会对它们宣战。但不管我们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总得有人来负责实施并不断进行指导,要么总统亲自干,自始至终积极负起责任来,要么就交给内阁中的某个阁员去做……这方面的工作不在我的特定职权范围内,但我既不打算回避责任,也不准备越俎代庖。”

    有人把西华德后一份“建议”斥为“荒唐轻率的建议”,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因为他等于是在指责总统把事情弄糟了,只有他这位国务卿才知道如何当总统:只须对西班牙和法国开战,已经脱离的南方各州就会聚集在老星条旗下同心协力地进行战斗,联邦就可以得救了。

    林肯对西华德送上来的两份“文件”表现出了一个总统善于驾驭全局的领导艺术和虚怀若谷的宽容谦恭。他除了在批复中表示“我一直在考虑你送来的文件”之外,还着重指出:“关于你后来所提的建议,我要说的是,倘若必须那样做,我一定会那样做的。”他又谆谆告示:“总的政治路线一经确定,就不应该无缘无故地改变它,或把它继续作为无益辩论的话题,当然,执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我希望并相信我有权听取全体阁员的意见。”

    事实上,西华德提出的把“那些钻营官职的人”的安排“留待以后伺机处理”的想法,也的确切中时弊,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

    按照美国惯例,新党上台执政,对联邦政府的大小官员就要来一次大换血。在新总统就职之前的30年中,除辉格党当政的8年之外,数以千计的联邦政府官职一直都是民主党的专利品。林肯主事后,也碰到了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他每天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去任命联邦政府官员,对付成千上万个申请职位的人。而这些“钻营求官的人”又都曾为共和党的胜利大肆活动,出钱又出力,立过所谓的“汗马功劳”,而且又几乎都得到过明确的封官许愿的承诺。

    在林肯下榻过的威拉德旅馆的正厅走廊上,谋求官职的人像潮水般涌来。有的甚至当街拦截乘出租马车经过的林肯,硬要把引荐书塞给他。林肯不由眉头紧蹙,大声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到大街上来开店铺。”说完便乘车走了。

    对这么多钻营官职的人,林肯不胜感喟:

    “有朝一日,我们的美国社会和联邦政府腐败透顶并彻底垮台,其主要根子必定是这种贪得无厌的官欲,即这种四处钻营以求好逸恶劳的寄生欲望。这些欲望连我自己也不是毫不沾染的。”

    林肯内阁中的第一批阁员都各具不同的政治观点,其中萨蒙·波特兰·蔡斯属共和党激进派。后来他在许多问题上因同林肯和西华德有分歧,于1864年6月辞去财政部长一职,12月林肯任命他为联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接替病故的老法官罗杰·布鲁克·坦尼。

    蔡斯如同西华德,一直雄心勃勃地想当总统,也确实具有领袖人物的远见卓识。他把毕生的精力都用在废除奴隶制的斗争事业上。早年在辛辛那提时,他曾免费为许多被控为逃奴的黑人担任辩护律师,因而被肯塔基人誉为“逃亡黑人的总检察长”。蔡斯退出民主党后,先领导组织了自由党,后来又筹组自由土地党,最后加入了共和党。他自始至终都在摸索废奴的有效途径。商业股份公司的法律业务向他敞开了大门,大量钱财向他招手,但他却选择了与逃亡黑奴同呼吸、共命运的崎岖小道。

    新任陆军部长西蒙·凯麦隆虽然年已62岁,却是拥有钢铁与铁路控制权的宾夕法尼亚州的主要政界领袖,而且是该州工商界和政界之间的主要联系人。由于国家目前面临的紧急状态,林肯很需要这样一个重要工业州的重要人物的通力支持。

    凯麦隆21岁时,便是《多伊尔斯敦民主党人报》的编辑。嗣后的10年里,他曾开办银行,修筑铁路和开凿运河,从中发了大财。他善于幕后活动,擅长玩弄政治手腕,赢得了“滨州沙皇”的雅号。由于他的决策高明,才使布坎南两度进入国会参议院。后来他发现布坎南权势日盛,炙手可热,几乎危及他自己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地位。他于是开始组织人民党,并在1856年使自己被选为国会参议员。同年凯麦隆又把辉格党、一无所知党和共和党合并,组成宾夕法尼亚州联邦党。可惜凯麦隆只当了10个月的陆军部长(1861年3月—1862年1月),就因该部的经济丑闻而被迫辞职,同年又被林肯委任为驻俄公使。

    和凯麦隆一样也是一位老牌民主党人的新任海军部长吉迪恩·韦尔斯。他创办的《哈特福德时报》,是最早为杰克逊竞选总统时的喉舌之一。韦尔斯曾因奴隶扩展问题而退出了民主党。林肯对此大加赞赏,认为他为人正派。1855年,韦尔斯曾以共和党人的身份竞选州长失败。1860年,他担任芝加哥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康涅狄格州代表团团长。

    新任总检察长爱德华·贝茨曾当过密苏里州的检察长、州参议员。原是来自边界州的自由土地派辉格党人,后来加入共和党,属共和党温和派。林肯为了缓和南北之间的冲突,任命他担任总检察长。

    出任内政部长的凯莱布·史密斯,在印第安纳州康纳斯维尔当过律师、编辑和演说家,后来成了辉格党的国会众议员。在新任内阁成员中,他是最接近于一般职业政客阶层的那种人。

    接受提名为邮电部长的蒙哥马利·布莱尔,曾任密苏里州地方检察官、圣路易斯市市长、州民事及刑事法庭法官等职。作为逃奴德雷特·司各脱的辩护律师,他也曾帮助找到一名律师为废奴主义的殉难者约翰·布朗出庭辩护,从而在反对奴隶制的人中赢得了不少的朋友。布莱尔属马里兰州共和党温和派的代表。

    四、高处不胜寒

    1861年3月4日,亚伯拉罕·林肯正式就任美国总统时,美国实际上已陷于四分五裂之中:南方已有6个州脱离了联邦,并于2月4日组成了以杰弗逊·戴维斯为总统,以亚历山大·斯蒂文斯为副总统的南方同盟政府;3月2日得克萨斯州参加同盟,还有阿肯色、北卡罗来纳、弗吉尼亚和田纳西等4个蓄奴州也准备这样做;分布在南方的大部分要塞都落入了分离主义者的手中。形势是十分严峻的。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就任非常大总统也的确不容易,林肯不能不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当时仍在联邦控管下的南方要塞,只剩下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港的萨姆特堡了。林肯决心坚守住这一要塞,以此来显示他捍卫联邦的决心。

    上任第二天(3月5日)的早晨,林肯仔细研究了萨姆特堡司令罗伯特·安德森少校送来的紧急报告。报告说他们的粮食储备最多只够维持40天。南方叛军正在摩拳擦掌,只等他们设在蒙哥马利的临时政府一声令下,就立即炮轰萨姆特堡,扯下它的国旗。

    1861年3月9日,林肯召集了他的内阁成员开了第一次会议,提出了一个要求阁员深思熟虑后再给予书面答复的问题:“假定眼下仍有可能向萨姆特堡补充给养,这样做是否是明智之举?”

    3月16日,七位内阁成员纷纷带着各自的书面答复来赴会了。国务卿认为不行:“现在不是使用武力的时候。”财政部长认为行又不行:“如果这样做意味着和平就行,如果这样会引发内战,增加军队和几百万美元的预算就不行。”陆军部长认为不行,因为那样“对国家不会产生任何实际好处”。海军部长干脆“持怀疑态度”,认为不行。内政部长的意见也是不行,虽说“放弃萨姆特堡会引起‘惊慌与抗议’,”但那是“可以解释清楚并得到谅解的”。总检察长也觉得不可,“宁肯撤离萨姆特堡”。只有邮电部长蒙哥马利·布莱尔坚决说“行”。他认为布坎南前总统就是因为犹豫不决而失败,而第七任美国总统杰克逊则由于敢作敢为而获胜;认为给予该要塞补充给养将“证明北方大无畏的气概,表现人民及其总统维护政府权威的决心。”这样,七个阁员中有五个反对给安德森少校送去粮食,一个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有一个坚决赞成。

    1861年4月8日,林肯总统派遣陆军部一个名叫罗伯特·丘的秘书专程去查尔斯顿会晤皮肯斯州长,向他宣读了一份总统便函:

    “我奉合众国总统之命谨通知你,只求以粮食接济萨姆特堡;如此举不遭拒绝,或若该堡未受攻击,则除非另有行文,均不拟运送人员、弹药或武器。”

    这份便函虽然简短,但却十分有力,至少澄清了联邦政府不惜一战的疑窦。就这样,林肯总统向全国和全世界提供了一个观察和思考的突破口。萨姆特堡是一个象征,一个捍卫联邦决心的象征。

    南方同盟政府也在紧张地研究林肯给皮肯斯州长的这份便函。尽管南方同盟政府的国务卿罗伯特·图姆斯曾表示:“向萨姆特堡开火,就会揭开内战的序幕。这场内战将比世界上以往任何一场内战的规模都要大得多。我适时地向你提出劝告……你行动鲁莽,在捅一个从高山延伸到海洋的马蜂窝,无数马蜂虽然眼下毫无声息,但很快便会成群飞出蜇死我们的”,戴维斯总统仍然坚持进攻萨姆特堡,时间和方法则由博雷加德将军敲定。

    1861年4月14日(星期天),国旗刚在萨姆特堡降落下来,林肯便同进出白宫的参议员和众议员们磋商。这些国会议员们向总统保证,他们的人民将做政府的坚强后盾。林肯在同国会民主党领袖、资深参议员斯蒂文·阿尔诺德·道格拉斯在白宫讨论了这个四分五裂国家的困境。后者一反同奴隶主妥协的立场,坚决支持林肯政府。在他于当年6月去世前的一个多月时间内,一直主张坚决镇压南方分裂联邦的叛乱行径。林肯给道格拉斯看了他将在4月15日早晨发表的宣言全文。这份宣言实际上是一纸战争动员令,是内阁开会拟定的。宣言点了南卡罗来纳州、佐治亚州、亚拉巴马州、佛罗里达州、密西西比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得克萨斯州的名,指出它们正在进行政府通过常规办法所“无法制止下去的十分强有力的纠合。”

    “因此,我,合众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现在根据宪法和法律授予我的权力,认为应当征召并特此征召合众国各州民兵,总数7.5万人,以镇压上述纠合,并使法律得到彻底遵行。”

    总统号召“全体忠诚的公民”来保卫全国的联邦和人民的政府,“清除那些早已令人发指的罪行”,号召新建的志愿兵应当夺回“从联邦夺走的”资产和一切军事设施。

    道格拉斯看了总统的宣言后,表示将全力支持。他还进一步建议应征召20万军队,而不是区区7.5万人。

    萨姆特堡的陷落,标志着美国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肇始:舌战结束了,舆论统一了,真枪实弹的较量拉开了序幕。

    1861年4月15日,已成为“林肯首次招募军人日”而载入了美国的史册。林肯的《宣言》,成了一块吸引全美群众的巨大磁铁。

    人们涌向街头,涌向公共广场,涌进会议大厅,涌进神圣教堂。

    数以千计的城镇和农村,像开了锅似的群情沸腾,民众纷纷集合,老兵高唱战歌,妇女组织起来支援打仗,姑娘行动起来送郎参军,各界人士都在为招募士兵和装备军队而进行募捐,筹集资金,照顾军属,教育或惩治不法分子。人们还经常聚集在一起,议论战争,讨论“总统下一步会怎么办?”

    这时,战争狂潮横扫南北,而在北方显得尤为万众一心,斗志高昂。无数城镇、村庄,鼓乐喧天,民众聚集着,热烈响应林肯的号召,小伙子们纷纷入伍,正准备奔赴华盛顿。

    4月17日,已经开了两个月的维吉尼亚州议会结束了马拉松式的会议,决定退出联邦。

    这个决定终于使一个满腹心事的人打定主意回到维吉尼亚,他就是罗伯特·爱德华·李。他的父亲是著名的“轻骑哈利”,曾在独立战争中功勋卓著,深受华盛顿宠爱,而他本人也是公认的军事天才。而且为人严谨正派,曾宣誓效忠美利坚合众国。他与林肯一样,痛恨奴隶制度,并希望有朝一日能废除它。而且他热爱联邦,憎恶那些产棉州的自我吹嘘、骄傲好战,他一直不相信南方联盟会得胜。然而当维吉尼亚宣布脱离之后,他只能毫不犹豫地拒绝出任联邦军队指挥,并说:“我不能率领一支敌对的军队同我的家人、亲戚作战,所以除了保卫我的故乡维吉尼亚外,我不想再拔出我的剑了。”

    这一决定似乎就把南北战争延长了两三年。

    现在林肯能找谁来帮忙和带领军队呢?

    林肯在4月间所征召的75000名3个月服役期的志愿兵,将在7月期满,于是在6月下旬大家大声疾呼要求:行动!行动!行动!

    在一个极热的7月天中,麦克道尔带着他的3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去攻打在维吉尼亚州布尔河的南方联盟军队。当时的美国将领中,没有一个人曾经率领过那么大批的人马。

    到森特维尔的22英里的路程竟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谢尔曼上校指挥这支部队的一个旅,他发现用尽一切办法也难以阻止那些未经训练的士兵在炎炎烈日之下,不去找水喝和摘路旁的野草莓。

    这支部队雄心勃勃地又散散漫漫地向前进,南方政府将在20日召开国会,他们幻想着前往将其逮捕,并押送回华盛顿。18日部队遇到布尔河军队的前哨,他们打了一仗,使得部队耽搁了两天。

    华盛顿市民们成群地前往观战,甚至还有几位国会议员,带着夫人和爱犬,驾着马车赶到那里,去欣赏北军攻打南方军队的战况,他们一直以为那些南方军队不堪一击。

    上午9点钟左右,北方部队开始佯攻布尔河的石桥和下游滩头。这时,石桥上游约2英里处,大队北军人马正渡过布尔河,南军几支军队奉命赶至其左侧,仍然不敌,不得已退至亨利豪斯山上。11点钟时。战火更大规模地蔓延开,南军左翼受到更猛烈的攻击:北方军队在数量上占有极大的优势,打得南军溃不成军。南军巴纳德·比将军看着乱糟糟直欲逃命的人群灵机一动,大声叫道:“瞧,杰克逊像一堵石墙般自然屹立!振作起来,支持维吉尼亚人!”托马斯·杰克逊上校从此赢得了“石墙”美誉。比将军率部冒着炮火前进,率领部队抢占有利的地形。北军发动了5次猛烈的进攻,但久攻不克,南军将领亲自前往左翼指挥。双方官兵纷纷倒下,遍地皆是尸体。

    不久,天空飘下蒙蒙细雨,使激战的双方更感阴沉。下午4点,谢南多亚河谷的部队到来,对麦克道尔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情况。帕特逊老将军那时还糊里糊涂,不知他奉命牵制的敌军已金蝉脱壳。约翰斯顿部一到达布尔河,情况就起了急剧变化。约翰斯顿写道:“厄尔利上校的3个团在敌人重新组织部队再次发起进攻时,正好来到战场上。敌方的新队形使其右翼比以前更为暴露,因此,厄尔利上校奉命直接向敌方进攻,他打得很英勇。在前方也同时发动攻击,敌人被这次进攻打败了,接着是全面溃退。”

    南军起初是慢慢撤退,又转而进攻。北方观战的人们看着自己的军队退到布尔河时,便觉得情况不妙。大炮隆隆作响,更可怕的还是南军冲杀过来时的尖啸。立即,一个国会议员赶着他的马车回头就跑,民众纷纷紧随,大家害怕地跑着,撤退过来的部队也被传染了恐怖的情绪,他们跟着跑开。然后变成一场混乱,北方溃军肆无忌惮地往回跑,他们只怕追来的敌军。

    发疯失神的人们抛掉他们的枪杆、外衣、军帽、腰带、刺刀,只是跑着,像是被一种无名的怒火所驱逐似的。有些人完全精疲力尽地倒在路上,并被路过的车马压死。

    那天是星期日,当林肯还坐在教堂里时,20里外的炮声就传进了他的耳中。礼拜完后,他直奔国防部,要阅读那些从战地各方传回的电报。电报虽然片段不全,林肯还是很愿意和斯科特将军讨论那些事。所以他连忙赶到那位老将军的寓所。

    这位老将军看看这些由战场上送回的电报后,就告诉林肯没有什么可牵挂的。而后又抱怨着他的背痛,便再躺下睡着了。

    半夜,这支惨败的军队,在混乱中,开始蹒跚地渡过波多马克河上的长桥,走入华盛顿市区。

    人行道上置起桌子来,也运来了几车的面包。有一些时髦的小姐、太太们站在热腾腾的大锅汤和咖啡旁,分配起食物来。

    麦克道尔已完全筋疲力竭,就在赶写一份通讯电稿时,竟然在一棵树下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他的铅笔,一个句子才写完一半而已。他的士兵们现在疲惫不堪也顾不得一切了,所以他们随地倒在人行道上酣睡,在倾盆大雨中睡得和死人一般,一动也不动,有些在睡梦中,还紧握着他们的枪。

    当晚,林肯一直未睡。天明后,他倾听着新闻记者和头戴丝质帽的市民讲述着他们目睹的混乱情形。

    他已看出那将会是长期的战争,所以他请求国会征召40万人。国会便替他招募到10万人,并决定另有50万人要服役3年。

    五、战争岁月

    在战争开始后不久,有一位名叫麦克列兰的年轻将军,带着20门大炮和一部活动印刷机,冲进了维吉尼亚,攻击南方联军。事后,他的活动印刷机印发出几十次夸张的捷报,将他的胜利告知全国。

    由于当时战事才刚开始,人民恐慌而盼望着某个英雄出现,所以也就对这个年轻军官对自己的评估信以为真。在布尔河战败后,林肯请他来华盛顿,任命他为波多马克军区司令。

    麦克列兰毕业于西点军校。他极爱骑马,因为骑在马上更使他像个统帅。

    他的部下老远看见他骑马过来,便高声喝彩,他便在马上得意扬扬地模仿拿破仑挥手的样子,为此赢得了“年轻的拿破仑”的美誉。

    他的确有些拿破仑的才干,一上任便开始重新组织和训练军队,使得那些不知纪律为何物的士兵成为唯命是从的军人。3个月过后,这些经过训练的士兵便达17万人之多。

    每一个人都主张采取行动——除了麦克列兰以外。林肯再三催促他进攻,但他不肯。他举行阅兵并谈论许多有关他行动的事,但说起来也不过是空谈。

    他一再地拖延,一再地找出各种理由来推拖,但当他被逼到不得不加以说明时,他总是怒气冲冲甚至不加理会。

    林肯任命麦克列兰是希望他大权在握能更方便地行动,然而这些似乎只是膨胀了他的自信心,使他骄傲得乃至目中无人。他老早就看不起总统,认为他是个傻瓜,并常常背地里称他为“大猩猩”,他还称内阁成员们为“几只我生平所见最笨的鹅”。

    波多马克河毫无战事。林肯忍受不了这种寂静,他迫切需要胜利来鼓舞士气,激励民心。因此,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找到西华德,带着秘书约翰·海,前往麦克列兰家,碰巧总司令去参加一个婚礼。等他夜晚11点半回来的时候,发现了等候约一个钟头的总统一行人,他走过他们所在的房门口,爱理不理地径直上了楼,一会儿仆人传下话来,说他太累了,已上床就寝。这个年轻的总司令如此无礼,气得西华德直发抖,林肯则平静地离开了。第二天他说:“只要麦克列兰能打胜仗,我情愿为他牵马。”

    一年过去了,麦克列兰还是没有行动的迹象,只有操练士兵和举行阅兵,并说大话。

    全国为之哗然,而林肯也为麦克列兰迟迟不动的缘故,而受到各方的抨击和责难。

    “你的拖延要毁灭我们了。”林肯叫道,并正式下达进攻的命令。

    麦克列兰事到如今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就要被逼辞职了,于是他连忙赶到哈泼渡口,命令他的部队立刻出发。他计划去攻打维吉尼亚,打算由乞沙比克和俄亥俄运河将船只驶过来,用以架桥在波多马克河的两端。但是在最后一刻,整个计划必须放弃,因为船只比运河的闸门还宽了6英寸,根本无法通过。

    当麦克列兰将这个事情告诉林肯,并说浮桥尚未准备好的时候,这个最有耐心、也最会容忍的总统终于发脾气了,用他以前在印第安纳州乡下的俚语质问道:“见鬼了,为何还没准备好呢?”

    终于,这“年轻的拿破仑”在5月对他的士兵们做了一场重大的演说。正如以前的拿破仑一般,然后12万士兵便整装出发了。

    战事已进行一年多。麦克列兰曾夸口说他要立即解决整个战事,并让士兵们早点回家去种植玉米和小麦。

    李将军和斯登华尔·杰克逊很清楚他们所对付的是一个胆怯且从来不上战场的麦克列兰。

    所以李将军就让他费3个月的工夫到达里乞蒙。当麦克列兰带兵抵达城外时,士兵们似乎可以听见教堂的钟声。

    这位机智的李将军之后便一连发动了几次凶猛的攻击,不但在7天内就把他赶回兵舰上躲起来,且还使他损失了15000名士兵。

    麦克列兰的兵力本来就比敌人多。他每次不会一下子把他所有的兵力用上,但他却不断地要求增兵。起初,他要求多加1万,然后5万,最后要10万。他晓得,那是不应该的,而林肯也知道他晓得这一点,林肯告诉他,那种要求“简直是荒唐”。

    麦克列兰的岳父——任参谋长的马细——说事到如今除了订约投降外,别无他策了。

    林肯听到这话时,气得涨红了脸,就请人把马细找来,说道:“将军,我听说你曾说过‘投降’这个词,只要是与我们的军队有关的话,那是一个不该使用的词。”

    “在军事行动上,”林肯感叹地说,“一个指挥者的智慧是多么重要啊!”

    因此,他多次跪下祷告,祈求上帝赐给他一位罗伯特·李或约瑟·约翰斯顿或斯登华尔·杰克逊。

    “杰克逊,”他说道,“是个勇敢、诚实的军人。只要我们有这样一种人来统领北方军队,那么国家就不致于如此多难了。”

    然而在整个联邦军队中,到哪里去找出另一位斯登华尔·杰克逊呢?没有人知道。

    两年来,林肯一直想要找出这位全国所盼望的军事领袖。他把军队交给一位将军,而这位将军只会率领人马打败仗。于是。这位让国人蒙受羞辱的将军就被调换,但是另一个也同样是个没有能力的人,尝试一番又造成一万多人死亡。至于林肯,则穿着便装长衣和拖鞋,整个晚上在地板上踱着方步听取各种报告,一再叫嚷着:

    “我的上帝呀!国民将说什么呢?我的上帝呀!国民将说什么呢?”

    而后就又有另一个统帅就任,但依然失败了。

    绝望之余,林肯把军权交给班赛特。而班赛特知道自己并不胜任,于是他曾两度推辞。当他被迫受命时,他竟然哭了。之后,他统领军队,向李将军在菲勒利克斯堡的军队猛烈进攻,最后竟损失了13000名士兵。士兵们死得很冤枉。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丝获胜的希望。

    于是军官以及士兵们开始大批地逃亡。

    班赛特被革职了,而军队就被交给另一个吹牛者——胡克尔。

    “但愿上帝可怜李将军吧,”他夸口道,“因为我不会宽恕他的。”

    他带领了他所谓的“全球最精锐部队”迎击李将军。他的兵力有南方军队的两倍多,但是李将军在长思拉村将他赶过河并歼灭了他部队中的17000人。

    在那状况恶劣的几个晚上,林肯来回不停地在他房间里踱来踱去,同时叫嚷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虽然如此,最后他还是前往菲勒利克斯堡,去慰问胡克尔并鼓励他所带领的军队。

    林肯忧伤过度,陷入一种无精打采的绝望中。他几乎不能处理他的公务。信件、电报放在他的桌上都还没有翻阅。他的医生怕他不能康复,也怕他会永远这样消沉下去。

    总统有时会坐着高声朗诵几个小时,听众只有他的秘书或侍从武官。通常他所念的是莎士比亚的作品。有一天他正在给他的侍从武官念“约翰王”,而当他念到康士坦士哭亡儿那一段时,林肯合上书,就背诵了下面的几句:

    “天主神父啊。我曾听你说,

    在天上我们能重见我们的朋友,

    当真如此,我将再见到我儿呀。”

    当得知李将军准备挥师北上。林肯得知后很兴奋,因为李将军敢领兵北上,虽然其先头部队在马里兰,但其后防却在弗雷德里克斯堡,在这么长的阵线上,某一部分势必被拉得非常脆弱。于是,林肯问胡克尔:“你能不能将它切断?”

    胡克尔却像麦克列兰一样萎缩不前,林肯便让乔治·米德统领波托马克军。6月28日,米德就职。第二天,李将军的军队穿过马里兰进入了宾夕法尼亚州。李将军率领7500名士兵,士气高昂,丝毫不把北军放在眼里,一路扬长而来。李将军为粮食、弹药、欧洲各国的承认等一连串的想法所激动,领兵直向宾夕法尼亚首府哈里斯堡。

    双方的战斗在7月2日的下午2点开始,南军的朗斯特里特率众猛攻联邦军的左翼。猛烈的战斗持续了2个小时,300门大炮朝各个方向开火,炮声震耳欲聋,大地在颤抖,爆炸后的浓烟在战场上翻滚。叛军略占优势。

    7月3日,李将军为两次小胜而小瞧了北军,认为他们不堪重击,遂决定直击北军中央。然而那里有一块开阔的地方,米德的炮火正对准着那里,还有步枪埋伏准备开火。但李将军不为所动,说道:“以前军队中从未有这么勇敢的士兵,如果领导有方,那他们就会在任何情况下做任何事情。”

    他们的确能做很多事情,在乔治·皮克特的率领下,穿过半英里长的弹雨,南军攻进了阵地,开始肉搏。皮克特披着一头披肩长发,手拿闪闪发亮的指挥刀,指引着攻向北军要害,有意思的是这个人曾是林肯的朋友,是在林肯的帮助下才读了西点军校的。当他向北军猛冲的时候,南方军队人员的伤亡太大,逐渐抵挡不住北军。北军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感到好像在自己的手臂上悬着国家的命运似的,他们打得极为勇猛,结果南军败下阵来。

    李将军错了,他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以血肉之躯去阻挡炮火,以步兵去对付炮兵,这使得李将军的军队损失惨重,伤亡达36000人。北军相对较轻。也达23000人。

    不过。李将军虽败而不乱,7月4日就退回第一天开战时的阵地据守,米德也无意进攻,而他的反攻正是李将军所害怕的。趁着晚上的大雨,李将军将军队退回到波托马克河。令李将军叫苦连天的是,河水陡涨,无法渡河。这时李将军进退两难,看来只有束手就擒了。

    米德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因而试图攻击李将军的军队。他把时间定在7月13日,然而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却召开了一个作战会议,征求各军意见。结果发现只有两个军长愿意作战,这使得米德进退两难。总统一再敦促他进攻,他也试图如此,然而,却无可奈何。如果他不召集作战会议,直接发号施令,就不存在愿意或不愿意的问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既然知道了他们不愿进攻,而逼迫他们进攻,那就显得太专断。林肯似乎预感到米德会召集作战会议,他让总司令哈勒克电告米德:“开作战会议就打不成仗。”仗果然没打起来,就在米德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将军的部队正忙着过河。如果此时发动进攻,可稳操胜券。但米德错过了机会,至14日中午,李将军的军队全部安然而退。

    林肯大怒,高声叫道:“天啊,这是什么意思?敌人已为我所掌握,只要举手之劳即可胜利。可是不论我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不能推动那支军队。在那种情况下,差不多任何将军都可打败李将军了。即使是我,也能打败他的。”说到后来,他实在是痛惜的成分居多。在痛惜之际,不由自主地坐于桌前,提笔写信给米德:“对于葛底斯堡大捷你给国家作出的贡献,我是非常、非常感激的……你在葛底斯堡和敌人打了一仗,把敌人打败了,当然。至少可以这样说,敌人的损失和你的损失一样重。敌人撤退了,而你呢?我看似乎并没有对敌人穷追不舍。但这时河流涨满洪水,把敌人阻住了,这样你可以慢慢地追上敌人。你身边至少有20000名老兵,在支援范围内的新兵也有此数,另外还有在葛底斯堡和你并肩作战的部队,而敌人却不可能获得一个兵源的补充。可是你却按兵不动,让洪水退尽,让桥搭起来,眼看敌人从容不迫地跑掉而不去追击。”

    他接着写道:“亲爱的将军,我认为你对李将军的逃跑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并没有充分地了解。他当时就在你的掌握之中,只要跟踪合围,再加上我们新近获得的其他胜利,战争就可以结束了。而现在,战争将无限期地拖下去。要是你上周一不能有把握地攻击李将军。现在你在波托马克河之南,兵力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又怎么能向他进攻呢?”林肯越写越恼火:“现在要指望你有多大成就是不可能的。而我也不指望了,你已经错过了大好时机。这使我感到无限烦恼。”

    写至此,林肯停了一下,怒气一经泄出,心里就好受一些,他觉察到语气过于严厉。便又补充了一段:“请不要认为我的这番话是要指控你,或存心为难你。正因为你已经知道我对你的不满,我才觉得最好还是诚恳地把不满的原因跟你讲清楚。”

    之后,林肯不禁设身处地地替米德着想,米德在葛底斯堡战役中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而且战场显得那么悲壮,那么惨不忍睹,“如果我是米德,”林肯想,“或许也会放过李将军吧。”

    此时,林肯怒气全消,遂将这封信搁置起来,没有发出。

    这封信不曾发出,米德也未曾读到它。它是在林肯死后,从他的文件中发现的。

    内战期间,发出了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下面就是葛底斯堡战役结束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

    一个15岁左右的少女,在黎明前漆黑的乡间道路上,急匆匆地赶往车站。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怀里藏着一封信。

    “喂,白兰莎姆,这样早到哪里去?”站长问。

    “我要到华盛顿去看林肯先生。”

    “啊,原来总统是你的朋友呀。”那站长像是开玩笑地说。“你不知道,我不赶快去,‘我哥哥就性命难保了!”

    “什么,真的吗?”

    “是呀,我接到哥哥的来信,才知道他很可怜呢!所以,我趁爸爸还在睡觉,就悄悄溜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那还是早点为好。因为林肯先生是一位心地善良、乐意帮助别人的人。”

    火车载着这个少女。来到华盛顿。

    林肯正在白宫的办公室里,忙着处理那积得厚厚的文件。忽然,房门不声不响地开了,他觉得好像有人走了进来。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女孩子没精打采地站在那里。

    “哎!你到这里有什么事?”

    素来喜欢孩子的林肯,和颜悦色地问她,那女孩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总统,心里很害怕。

    白兰莎姆终于开口了:“我的哥哥就要被杀死了!请总统救救他!他只是在站岗的时候,打了一下瞌睡!”

    “这个,白兰莎姆,哨兵的任务是很重要的。一疏忽就可能有许多人丧失生命。”

    “这个我知道,爸爸也这样说。可是,哥哥也很可怜,他身上背了两份背囊和枪支,因为吉美害了病,所以,不应该杀他。”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这事情,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我倒问你,白兰莎姆,你身边还带着一封信是不是?你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林肯接过那封折得皱皱巴巴的信,静静地读下去:

    爸爸,你读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死去!我因为耽误了重大任务,被判处死刑。我违犯了军纪,所以丝毫也没有怨恨。不过,在父亲面前,我得把情况说清楚。

    那个吉美很可怜,他才16岁,比我还小2岁。当我们一起来当兵的时候,他妈妈曾经托付我,要我多多照顾他。这次他害了病。我看他的样子实在受不住,便把他的背囊和枪支接了过来,替他背着。这样在行军中两个人才没有掉队。

    真不幸,那天晚上,就轮到吉美站步哨,病刚好的吉美,哪有气力站岗呢?我因为背着两个人的背包、枪支和弹药,经过了25公里的急行军,所以,到了傍晚站在阵地上时,累得简直像棉花一样。差一点就倒下去!可是,我还是代替吉美去站岗。

    我用尽全身精力,睁开眼站在那里。为了不睡着,我叉着两腿,用力呼吸,可是结果都没有用!当我清醒过来时,我的同伴,早就发觉我站在哨位上打瞌睡了!

    林肯脸上浮现出非常难过的神情。他继续读下去:

    可是,爸爸,请你不要怨恨那个队长!队长为了要救我的命,已经尽了力。可是,这是军纪,他也没有办法。同时,请你们不要责怪吉美。因为吉美太可怜了!昨天吉美还送一封信给我,他的信里说:“我实在对不起你!我向团长打报告,请他改判我死刑,他根本不肯受理。你心里也许要恨我,可是,要是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的!”

    我决不怕死!可是我却不愿意吉美就这样没有意义地死去。我们两个最好都能在战场上英勇地战死,现在,我只对这一点感到遗憾!

    不过,当执行枪决时,我决不会有丝毫畏缩的。我已经对士官说过,我不需要掩蔽眼睛、捆绑双手,一枪就把我打死好了。我要保持我的勇士风度,要睁着眼睛,从容去死!仁慈的上帝,请你保佑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妹妹。

    读着这封信的时候,总统的泪水不断地流淌下来。

    他把信轻轻地装进信封,不声不响地靠近桌子,拿起一支钢笔来。

    “把这封信用特快电报发出去!”他把信交给一个侍从。接着,他走近少女,把他那两只大手放在她的肩上,说:“白兰莎姆,你放心好了,你哥哥不会死的。”

    “你肯救他?”

    “是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这样可爱的孩子,总统怎能不去救他!美国就要靠这些人的力量,来挽救国家的命运啊。”

    这样,这位年轻的士兵,就因总统的特赦,免去了被枪毙的命运,而且还被提升为班长。

    1861年战争开始时,在伊利诺伊州的伽勒那的一家皮革店里。有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坐在皮箱上面,叼着一支土制烟斗。他是一个会计,还向农夫收购猪和猪皮。

    他的两个兄弟就是店主。一天两块钱就是他的工资。他懒惰又不爱卫生,总喝玉米酿制的威士忌,永远是负债累累。他经常向人借钱,所以当他的朋友们看见他时,他们总是假装看旁边而躲过他。

    他迄今所做的一切,总是失败。

    虽然他至今不能赢得故乡人的尊敬,但是在3年之内,他将要指挥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一支军队了。

    8年之内,他还将进入白宫。

    在西点军校时,他有一个称呼。为他填写人学文件的那位先生,以为他的中间名字是他母亲年少时的名字辛普森,于是就替他登记为“U.S.格兰特”。当军校同学晓得这事之后,他们便大笑着把他的帽子扔上空中,并喊叫:“兄弟们,这里有位山姆叔叔,与我们同住!”他的同学,便一直叫他山姆·格兰特。

    他也不介意。他朋友极少,而他也不管人家怎么叫他,又不管他外貌如何。他总是不扣他的上衣,不把枪擦亮,不擦鞋,点名又时常迟到。而且,他在西点军校时,并没有去熟读拿破仑和腓特烈大帝所运用的军事学说,反倒花上好多时间去看一些小说。

    他生平未曾读过一本有关军事的书籍。

    他厌恶西点军校、军队及每件与其有关的事物。等他举世闻名之后,有一次在检阅德国军队的时候,他向俾斯麦说:

    “我对军事不太感兴趣。事实上,与其说我是一名军人,不如说我是一名农夫,还来得恰当。虽然我两次参战,但每当我入伍时就感到不悦,而一退伍就高兴起来。”

    1853年,他驻扎在加里福尼亚州。在邻近的一个乡村里,有一个奇特的人物名叫赖安。赖安开设一家店铺,也经营一家锯木厂,并且在周日做测量师,礼拜天他则讲道。在那个时代,威士忌酒是便宜的,而赖安牧师便在他商店后面放着一桶开好的酒,有一个小小的锡制杯子吊在桶上,所以只要你想喝,随时可以去喝。格兰特常常跑去喝,因为他孤单、寂寞又很想忘掉他所厌恶的军队生活。但结果是,他屡次喝得不醒人事,最后终于被军队开除了。

    他既一文不名,又没有工作,于是就回到密苏里州,在他岳父的田庄里耕种玉米、喂猪。

    最后他离开农庄,搬进圣路易,而在那边找到工作。他想做房地产的买卖,但完全失败。于是他就在城里流浪几个星期找工作。最后他真的走到穷途末路,只好把他妻子的黑奴出租,以便赚些钱来支付杂货商的账单。

    战争开始时,格兰特对于伽勒那皮革店里的工作感到厌烦了,就想再回到军队里去。

    这对于一个西点军校的毕业生来说应该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那时军队里正好有千千万万的新兵需要加以训练。伽勒那召集了一队志愿军,而格兰特操练他们,因为他算是城里唯一懂得练兵的人,但是当他们带着武器出发奔赴战场的时候,格兰特却只能站在人行道上目送他们。原来他们已经选了一位队长。

    然后格兰特就写信给国防部,叙述他的经历,并请求被派为一个团的上校。他的信从未得到答复。当他做了总统之后,才发觉他的信只是放在国防部的一堆案卷里。

    最后,他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副官办公室找到一个职位,做简单的书记工作。他整天戴着帽子工作,不断地抽烟。在一张仅剩3只脚的破烂桌子上面抄写命令。

    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伊利诺伊州志愿军的第十一团叛变,成为一群武装的暴徒。

    叶特州长慌了。

    他本来不重视格兰特,但格兰特是从西点军校毕业的,所以州长就不得不用他。这样,格兰特走到斯普林菲尔德的操场,去接管那个无人可统制的团。

    他没有马匹,也没有制服,因为没有钱去买。他那顶汗渍斑斑的帽子上有好几个破洞,他的双肘也露在那套旧外衣的外面。有一次,他的士兵们向他开玩笑。有一个家伙在他背后用拳打他,而另一个人冲向那个人的背后用力一推,使他向前倒去,并撞上格兰特。

    格兰特立即下令,若有人违抗命令,就整天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若是有人开口骂人,就用东西塞住他的口;若是团里点名有人迟到,他们会一天一夜没有饭吃。这位伽勒那出身的军人驯服了他们暴躁的习气并带领他们到密苏里州去打仗。

    不久,另一次惊人的幸运又降临到他头上。那些日子,国防部正在选派多位准将。伊利诺伊州曾选出华士奔为国会议员。他的政治野心很大,一直想对伊利诺伊州的父老们表示他有办法,于是他就到国防部要求从他的辖区内指派一个准将出来。可是有谁呢?在华士奔的选民当中就只有一位西点军校的毕业生。

    于是几天以后,格兰特拿起一份圣路易的报纸,看到一件令人惊喜的消息:他升为准将了。

    他被派驻伊利诺伊州开罗的司令部后,便立刻开始工作了。他用船载运他的军队,开往俄亥俄河上游,占领了帕度加,即肯塔基州的一个战略据点,而后提议拿下田纳西州去攻打那个控制着甘巴兰河的登涅逊要塞。

    格兰特勇往直前,在一个下午便夺取了要塞。并且俘虏了15000人。

    在格兰特进攻期间,南方盟军的西门·巴克那将军请求讲和,但要谈投降的条件,可是格兰特极其尖锐地回答: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无条件并立即投降。我提议要立刻攻上你们的城堡。”

    西门·巴克那就是收到这一份简短答复的南方盟军的将领,原来在西点军校时他就认得山姆·格兰特,而且当格兰特被军队开除时,还借钱给他去付他的租金呢。看在那份借款的份上,巴克那觉得格兰特在措辞上应该要更客气一些才对。但是巴克那还是原谅了他,并同时投降了。之后,他整个下午一边抽着烟,一边和格兰特谈往事。

    登涅逊堡的攻陷带来了丰硕的成果:为北方保住了肯塔基州,使得北方军队安然进军200里而未受阻击,并驱逐了田纳西州大半的南军,也切断了他们的接济,而造成那士维的陷落以及哥伦布堡的失守。这一连串的打击引起南方普遍的士气低落,而使缅因州到密西西比州的各处战火绵绵。

    那是一次令人惊异的大胜利,并在欧洲引起了一番空前的赞佩。

    从那时候起,国会提升他为少将,并派他为西部田纳西军区的司令官。

    他在西部的直属上司是哈莱克。海军上将富特称哈莱克为军事白痴,但是哈莱克却自命不凡,他总觉得格兰特这位曾经被军队革职的人居然无视他的存在。因为他曾几乎每天打电报给格兰特,但格兰特竟然不理会他的命令。至少,哈莱克是那样想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当登涅逊沦陷以后,电信方面就已截断,使他无法将电报发过去。但是哈莱克并不晓得这件事,他十分愤怒,只想给这年轻小伙子一顿教训。于是,他接二连三地向麦克列兰打电话,一直非难格兰特。

    麦克列兰也嫉妒格兰特,因此他给哈莱克一份电报说:“假如是为了职务上的益处,不必犹豫,尽速拘捕他(格兰特)并改令G·F·斯密斯统率军队。”哈莱克便立刻夺去了格兰特的兵权。

    一年后格兰特复职了,却在西罗一战造成悲惨的大错。假若不是南方盟军的将领约翰斯顿在战争中因失血过多而阵亡,那么,格兰特的全军可能要被包围而就擒。当时。西罗之战中格兰特损失了13000人。于是,好多指责都降临到他头上,群众狂怒的浪潮弥漫全国,民众都要求把他罢免。但是林肯却说:

    “我不能没有这个人,因为他善战。”

    第二年的1月问,格兰特就受命要远征维克堡。这是一所天然的要塞,高居密西西比河面上200英尺处的绝壁上。要攻打它是相当费时而且困难重重的。那地方防卫之森严,就连河上的炮舰都不能用它们的炮口去射击它。而格兰特的困难就在于如何接近它并加以摧毁。

    多方思考后,他决定要截断河上的堤防,让他的军队坐上小船,渡过沼泽地带并由北面开始进攻。但是失败了。

    那时正是严冬。雨水几乎使河水涨满了整个河谷,而格兰特的军队则在好几里远的沼泽地带中和蔓延的野藤中挣扎。士兵们陷在泥沼中,泥沼高到他们的腰部,他们在泥沼中吃饭,他们又在泥沼中睡觉。疟疾流行,又有麻疹和天花横行。卫生设施是几乎谈不到的,而死亡率是高得骇人。

    结果,维克堡之战又是一场败战。

    连格兰特自己的将领们——谢尔曼、麦克法逊、罗干、威尔逊——都认为他的计划是荒谬的,并深信必然惨败无疑。全国的报纸都大肆讽刺,而国人都要求格兰特辞职。

    但林肯不顾人们的反对,还是支持格兰特。林肯的信心终于得到了回报。7月4日,格兰特骑着一匹从杰弗逊·戴维斯农庄上取来的马,冲进维克堡。打了一次大胜仗,远胜过华盛顿以来任何一个美国将军的功劳。

    经过8个月的惨败以后,格兰特居然在维克堡俘虏了4万人,将整个密西西比河归人北军手里,把南方联盟截为两半。

    林肯深信,有了格兰特的指挥,一切将顺利成功。

    六、《解放黑奴宣言》

    从1861年4月14日萨姆特堡陷落、内战爆发时起,经过七大战役,南北双方在军事上互有得失,其中北方失利较大。为了进一步地广泛动员群众,加速战争的胜利,林肯总统从1862年起即开始考虑采取重大措施,其中最主要的是发表《解放黑奴宣言》。

    1862年夏,林肯总统在听取反奴隶制的牧师蒙丘尔·丹尼尔·康韦有关全国各地情况的汇报之后,曾经严肃地说道:“当解决奴隶制的时机到来时,我确信我一定会尽我的职责,哪怕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先生们,一定会有牺牲的。”

    几个月之后,“解放奴隶制的时机到来”了。1863年1月1日被敲定为发布第二个《最后解放黑奴宣言》的日子。英国的一些报刊预言,宣言发表后,必将引起黑人奴隶的暴动,南方人民将惨遭屠杀,面临可怕的命运。

    不少人都怀疑总统是否会如期发表这个文告,有的甚至认为林肯在1月1日只会撤销而不会发表它。街谈巷议的传说和连篇累牍的文章都表示要对林肯施加影响,予以鼓励和支持。

    1862年12月的最后一个星期里,林肯老是在办公室里踱步,眉峰紧蹙。他对来访的国会众议员约翰·科沃德说道:

    “这件事(按指发表《宣言》)我已酝酿成熟。我已经下定决心,这事非做不可。我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此外,别无他法能摆脱我们的困境。我的职责很明确,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是挺伤脑筋的。我相信人民会理解,我这样做并非出于一时的冲动,而是希望争取更大的利益。”

    1862年12月30日,林肯将宣言抄本分发给了每一个内阁成员。次日上午10时,内阁举行会议。西华德国务卿和韦尔斯海军部长建议作一些小的修改。蔡斯财政部长则力主宣布所有各州的奴隶一律获得自由,不该规定某些地区可以例外。蔡斯还带来了一份他本人草拟的宣言初稿,他还向林肯推荐采用这样的结尾:

    “我真诚地相信这是一项正义的措施,它符合宪法的规定,是国家现状所必需的恪尽职责的措施。我祈求人类对之详加审鉴,上帝为之赐福。”

    林肯认为这两句话很适当,便决定采纳。他只删掉了一个短语,加上了:“出于军事上的需要”而决定采取这一行动。

    宣言规定下述地区将不宣布解放奴隶:田纳西州、密苏里州、肯塔基州、马里兰州和特拉华州4个未脱离联邦的边界蓄奴州;路易斯安那州的13个县级教区和弗吉尼亚州诺福克周围的一些县。

    内阁会议开完,林肯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重新抄写了宣言的全文,然后再交给国务院正式誊清。

    1863年1月1日上午:总统主持了元旦例行招待会,同政府和陆海军中的高级文武官员以及各国外交使团的成员一一握手,持续了3个小时。

    元旦下午,西华德和他的儿子弗雷德里克带着林肯亲自起草的《解放黑奴宣言》文本来到白宫。作为一份完整的文件,总统必须在上面签字。在签字之前,林肯不胜感慨地说道:

    “在我的一生中,我还从来没有像在这个文件上签名这样更加确信自己做得对。但我从上午9时起就一直在接见客人,同他们握手,弄得我手臂僵硬麻木。现在这个签字将被人们仔细察看,如果他们察出我的手有点颤抖,他们就会说:‘他有点后悔了’,但无论如何,这个字总是要签的。”

    说罢,林肯便小心翼翼地在《解放黑奴宣言》下边签上了“亚伯拉罕·林肯”的字样。结果大出他本人和围观者的意外,这只当天被几千人使劲握过的手写下的字,竟然工力遒劲,笔画清晰,接着国务卿西华德也签了名,盖上了玉玺。随后文件便存进了国务院的档案库中。《解放黑奴宣言》作为一份质朴审慎的历史性文件在发表之后,立即成为有巨大轰动效应的新闻,在当天和那个月里,通过各种媒体和书信传遍了全世界,成为亿万人的关注焦点。

    以下是《解放黑奴宣言》的全文:

    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宣言

    合众国总统曾在公元1862年9月22日发表了一项宣言,其部分内容如下:

    从1863年1月1日起,凡居住在当时尚在反叛合众国的任何一州内或一州指明地区内作为奴隶被占有的人,均须在那时及其后永远获得自由;合众国政府行政部门,包括陆海军当局,将承认并维护这些人的自由,当这些人或他们中的任何人可能为自己的实际自由作出相关努力时,不采取任何压制他们的行动。

    行政首脑将于上述的1月1日,以公告指明哪些州或哪些州的哪些地区的居民那时尚在反叛合众国(如果有的话);在那一天,任何一个州或该州居民在合众国国会中有由大多数合法选民参加的选举所选出的国会议员忠实地代表他们,这种事实如无强有力的反证,则将被视为该州及其居民没有反叛合众国的确凿证据。

    因此,我——合众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今依宪法赋予的权力,在现今武装反叛政府时期担任合众国政府陆海军总司令,作为戡乱而采取的必要和适当的军事措施,特于今天——1863年1月1日,即上述《初步解放黑奴宣言》颁布100天之后,在符合本人意愿的情况下,指明那些今日正在反叛合众国的州和州内的部分地区如下:

    阿肯色、得克萨斯、路易斯安那(除圣伯纳德、普莱克明斯、杰菲逊、圣约翰、圣查尔斯、圣詹姆斯、阿森松、阿森姆松、特雷本、拉福什、圣玛丽、圣马丁与奥尔良诸城镇教区以及新奥尔良市外)、密西西比、阿拉巴马、佛罗里达、佐治亚、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和弗吉尼亚(除定名为西弗吉尼亚的48个县和伯克利、阿康马克、北安普顿、伊丽莎白市、约克、安妮公主市、诺福克等县,以及朴次茅斯和诺福克两市外)。

    对上述各地以外的区域,目前仍严格维持本宣言颁布之前的原有状况。

    为了上述目的,我依据职权,正式命令并宣布:凡在上述各州及区域内所有被视作奴隶的人,从现在起永远获得自由;合众国政府包括陆海军当局将承认并维护他们的自由。

    我同时责成这些被宣布获得自由的人,除非出于必要的自卫,不得有任何暴力行为;我劝告他们,在一切允许的情况下,他们应当忠实地为合理的工资而劳动。

    我特此宣布并声明,凡条件适合者将被吸收加入合众国的武装部队,参与守卫堡垒、据点、兵站和其他地方,以及在上述武装部队的各种舰只上服役。

    我真诚地相信这是一项正义的措施,它符合宪法的规定。出于军事上的需要。我祈求人类对之详加审鉴,上帝为之赐福。

    亚伯拉罕·林肯

    宣言登报之后,立即受到国内外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全力支持。

    匹兹堡、布法罗和波士顿都鸣放礼炮100响以示庆贺。在北方的一些城市里,人们通宵达旦地举行集会,尽情歌唱,欢笑,祈祷,黑人群众都在兴高采烈地迎接新的曙光。

    朗弗罗在1863年《宣言》发表的同一天写道:“这是一个伟大的日子,总统解放叛乱州奴隶的宣言生效了。这个充满了灿烂阳光的美好日子,在月光如水的宁静之夜中结束。愿它成为一个象征祥和的吉日。”

    美驻英公使查·弗·亚当斯的儿子兼秘书亨利·亚当斯在伦敦写道:“《解放黑奴宣言》在这里为我们所起的作用,比我们先前所取得的全部胜利和我们全部外交活动所起的作用都要大。它正在英国各地引起了有利于我们的几乎是震撼性的强烈反响。”

    伦敦和曼彻斯特等城市的工人组织曾致函林肯总统,向他表达了全力支持的承诺,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作为回报,林肯也写了《致伦敦工人》和《致曼彻斯特工人》的两封公开信。信中写道:“我知道曼彻斯特和整个欧洲工人在这场危机中不得不忍受痛苦,为此我深感悲伤……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禁认为你们在这个问题上所表现的坚决态度,是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不曾有过的最崇高的基督英雄主义的一个例证。”

    在新闻媒体同声喝彩声中,也夹杂着一些不协调门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叫嚣。伦敦《泰晤士报》和美国国内反联邦政府的报刊一般都赞同《纽约先驱报》的话:“在他的法令能达到的地方。宣言对奴隶制度毫无触动;而在他的法令达不到的地方,他却宣布解放奴隶。人权拥护者对这种差异感到费解。”

    《里士满观察家报》作为南方同盟的喉舌,把宣言说成是“在美国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政治罪行和最愚不可及的政治错误”,声称其目的在于激起“奴隶暴动”,使“南方人民如今只能在胜利与死亡之间作出选择了”。南方奴隶主们充分意识到,宣言不仅动摇了他们的统治基础,而且将以武力从他们手中无偿地夺走总数约390余万黑人奴隶,约合30亿美元的财产。因为奴隶在奴隶主和种植场主的眼里,一直是列入牛、马、骡之类的牲畜来估算其价值的。

    尽管《解放黑奴宣言》给了南方同盟以沉重的打击和极大的震撼,使内战形势从此向有利于北方转化,但因为它没有明确宣布废除奴隶制度,也没有规定给予黑人以土地,所以,一些废奴主义者和反奴隶制的极端分子仍不满足。有的说宣言太温和了,应当更彻底、更坚决一些;有的则走得更远,如众议院共和党激进派领袖、与萨姆纳一起倡导成立国会战争指导委员会的撒迪厄斯·史蒂文斯就是一个性格执拗、浑身带刺的人。他主张把南方的统治者斩尽杀绝,或永远驱逐出境,给每个黑人分配40英亩土地和一头骡子。他宣称:“战争一爆发,我就主张武装黑人,武装叛乱分子的奴隶,作为消灭这些叛乱分子的唯一措施,此外,任何途径都是行不通的。”史蒂文斯还预言,国会的议员先生们不出两年,就会接受他的观点,“他们会发现,他们必须把现在脱离联邦的备州当作被征服的省份来对待,把新移民迁去定居,而把目前这些叛乱分子作为被流放者驱逐出境,他们都是一些死心塌地、能量很大、善于伪装的家伙,除了采用彻底消灭、流放或饿死的手段外,没有别的办法能迫使他们向联邦政府投降。”

    随着联邦军队的逐步向南推进,密苏里州、弗吉尼亚州、田纳西州和北卡罗来纳州的一些地区又出现了联邦的旗帜,涌现出新的统治人物。安德鲁·约翰逊辞去了国会参议员和战争指导委员会委员职务,被任命为田纳西州的军管州长,并打算招募一支黑人军队。林肯对此深表赞同,高兴地对他说道:“只要密西西比河畔一出现5万名武装起来并经过训练的黑人士兵,这场叛乱便会立即平息下去。”

    安德鲁·约翰逊是为数不多的来自南方的联邦主义者,他那效忠林肯政府的慷慨激昂的演说一度风靡田纳西州。林肯希望能在南方各州中找到10%的人宣誓效忠联邦,以便为今后的重建工作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于是,“林肯的10%计划”便由此响震全美国。

    林肯在排除极端的主和派和激进的废奴派的干扰的同时,也促使征召黑人从军的反对声浪日趋消退。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是黑人以其英勇善战赢得了各方的赞誉。1863年5月27日,路易斯安那州的两个黑人团队首次参战,进攻维克斯堡南面的赫德森港。原先进攻该港的密执安、纽约、马萨诸塞等州的白人团队都被同盟军的猛烈炮火击退。当换上黑人团队后,尽管黑人士兵也伤亡了2/3,但他们仍不怕牺牲,继续顽强地坚持战斗。经过连续多次的冲锋,终于攻入了敌军阵地。同年6月9日,《纽约每日论坛报》对这次黑人的初战告捷大加赞扬:“在这次意味着光荣胜利的血战中,战场上对黑人部队的态度起了根本性变化。”后来那次战斗由于没有得到及时增援,黑人团队又奉命撤出。撤退时他们的司令官潘因将军在敌军的工事前中弹倒下。部队撤出战斗区才半英里远,发现司令官不在,有人号召志愿者冲回去把将军救回来。这时黑人团中的16名战士立即挺身而出,他们分成四个小组,返身冲往敌阵。最后他们终于把将军的尸体抢了回来,尽管付出了14名战士的生命代价,幸存的两名黑人士兵毕竟载誉归返。

    二是招募黑人军队这项决策从一个侧面沉重地打击了南方同盟。1863年上半年,数以千计的黑人应征入伍。南方墨西哥湾军区的班克斯陆军少将下令组建18个黑人团,每团500人,号称“非洲军”。1863年5月,陆军部正式成立一个新的黑人征兵局,因为那年的3月,陆军部副官署署长洛伦佐·托马斯自密西西比河下游区发回了一个报告,说南方同盟政府已经把他们一切可以利用的战斗人员都投入了战场。他们留在后方的都是一些奴隶,专事生产军需品。托马斯在报告中还提到他对两个师的联邦官兵发表的演说:“政府已经决定征召黑人参军,夺走敌人的黑奴,从而迫使他们从战场上遣返白人士兵去耕作撂荒的土地。他们不这样做,前方军队就会挨饿。”托马斯最后报告说,人们现在对武装黑人的信心增强了。1863年8月底,格兰特也致函林肯总统,说武装黑人的这一举措从根本上削弱了敌人,使我军实力得到了相应增强。因此,这位民主党主战派、西线军事指挥官最后表示:“我最坚决地赞成推行这一政策。”

    三是到了1862年夏季,美国国内“形势每况愈下”,“按照原先采取的方针,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简直无路可走了”,因而“不得不改变策略,否则就要满盘皆输了”。

    林肯所说的“改变策略”,就是发布《解放黑奴宣言》。他在1862年9月22日发出警告说,如果叛乱诸州在1863年元旦之前不重新回到联邦来,他就要发布命令,解放全部奴隶。限期到了,而南北战争仍然不止。他于是发布了《解放黑奴宣言》,并进而征召黑人参军。美国著名诗人,奴隶制反对者亨利·沃兹沃思·朗费罗在他1863年5月28日的日记中记下了他那波士顿之行和亲眼目睹的个人观感。他写道:“我看到了第一个黑人团队走过比肯大街。真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场面,像梦境似的有几分浪漫,又有几分神奇。北方终于同意让黑人为自由而战了。”

    在为自由而战中,涌现出了一些卓越的黑人领袖。他们具有远见卓识和坚忍不拔的特点,而且还掌握了必要的斗争艺术。逃亡奴隶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堪称其中的佼佼者。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是个混血儿,出生于马里兰州,母亲是个黑奴,父亲则是白人。他从小就在种植场当奴隶,寒冬腊月连鞋袜也穿不上。长大成人后,他的体格特别强健,在造船厂当过接缝工,还学会了读书识字。一天,他带上一张自由黑人借给他的身份证,化装成一个身着红衬衣的海员,乘上火车溜出了巴尔的摩。道格拉斯在同废奴主义者接上头后,由后者出资把他送到了新贝德福,在那里又干起了他的老行当——造船接缝工。

    奴隶制的反对者发现他很有口才,于是就派他去各个城市发表演说,控诉他当奴隶的苦难经历。道格拉斯把马里兰州的一个自由女黑人请来北方,后来他们便在纽约州的罗彻斯特结成了连理。他们家的地下室里一度收容过11名逃亡黑奴。原先道格拉斯属于葛利逊派,后因该派反对使用武力,也反对采取政治行动,而且主张南北两方分离,他就跟葛利逊分道扬镳了。道格拉斯当年曾和约翰·布朗合计在南方山区建立以白人为核心的一支小型奴隶武装,逐步扩大奴隶起义的规模,直到最后赢得自由。当林肯总统授权马萨诸塞州州长约翰·阿尔比恩·安德鲁组建两个黑人团时,道格拉斯便积极活动,筹组了第五十四和第五十五马萨诸塞黑人团,而且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送去参加了第五十四团。该团在1863年7月18日进攻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的瓦格纳堡垒时,有几百名黑人士兵和他们的白人上校指挥官一起牺牲了。据南卡罗来纳州传出的消息说,这个白人上校尸体的四周“围着一层又一层的黑鬼尸体”。

    七、1863年的国情咨文

    1863年12月8日,总统向国会发表他的年度国情咨文。咨文首先回顾一年来合众国在经济和外交方面的成就:农业上的“五谷丰登”;全国银行法的实施已带来了显著效益,军队能按时领到薪饷了,这是对林肯政府信用的一种有力的支持;根据与沙皇俄国签订的协定,从俄国直达太平洋海岸的电报线路正在铺设中;国会将拨款修建横跨大西洋的国际电报线路,还要铺设从华盛顿到沿海各堡垒和到墨西哥湾的电报线路;南方同盟政府妄图挑动外国进行军事干涉的努力全属徒劳;美英两国之间关于禁止奴隶买卖的协定初见成效。总之,为了欢呼经济战线和外交领域的巨大胜利,林肯在咨文中表达了对人民的敬礼:“我国人民是无与伦比的,他们心甘情愿地承受着一场伟大战争所带来的沉重负担。”

    咨文用了很大的篇幅历数军事上的重大进展:陆军部队在查塔努加周围继续扩大战果,攻克了卢考持山顶和查塔努加山谷里所有的散兵壕和整个传教士岭,敌军已全线崩溃,这是同盟军在大规模战斗中首次被击溃,并在仓皇逃窜中;薛尔曼于是可以腾出手来率领部队向诺克斯维尔进军,救援被朗斯特里特围困的伯恩赛德部;目前格兰特和薛尔曼正在拟订进一步向南方的亚特兰大推进的计划,以便更深地打进一个楔子,把分布在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同盟军切成两半,使它们首尾不能兼顾,联邦军就能予以各个击破;联邦海军部队正在加紧对敌人的封锁,业已俘获各种船只1000余艘,总价值约1300万美元,目前急待修建新的海军船坞;1861年在册海军人数还只有7500人,到1863年已有3.4万人了;整个军事形势对联邦事业极其有利,因为同盟地区的边界在军事压力下进一步向后退缩,密西西比河已被打通,田纳西州和阿肯色州已摆脱了叛乱分子的控制,连奴隶主“现在也公开声明赞成解放奴隶”;此外,10万名前奴隶现在联邦军队中服役,半数以上的人还直接持枪作战,而且“根据迄今为止所受的考验,很难说他们会比任何优秀的战士逊色。”

    总统在咨文中还总结了新的《宅地法》实施的成果,这就是联邦政府已处理了1456514英亩的土地。总统表示了对内政部长修订《宅地法》建议的认可,目的是有利于在联邦陆海军中服役的士兵。总结还希望结束与印第安人部落之间频频发生的流血冲突,今后能够永远和睦共处。

    总统利用咨文发表的机会平息了关于可能撤销《解放黑奴宣言》的多种传说。他庄严宣告:“只要我仍然担任我目前的职务,我决不收回或修改宣言,我也决不使那些根据这一宣言的条款或根据国会的任一法令而获得自由的任何人重新沦为奴隶。”加利福尼亚州《萨克拉门托联邦报》驻华盛顿记者诺亚·布鲁克斯事后作了全面报道,他说在总统讲这句话之前,大厅里“极为平静”,鸦雀无声,而当他讲完这一句话时,整个会议的大厅和楼厅霎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1863年度国情咨文中,林肯总统已提出了《大赦和重建的宣言》的框架性构思,宣言的一份抄本且已送交国会。《宣言》规定,重建是使离去的兄弟们重返联邦,它将从大赦开始。林肯引证了宪法赋予总统的赦免权,对许多由于参加叛乱而犯有叛国罪的人,总统有权在他认为适宜的情况下予以赦免;凡获得完全赦免的,财产将予归还,但奴隶及涉及第三者权利的财产不在此列。不过,凡是想获得完全赦免的人必须作如下宣誓:

    “我在全能的上帝面前宣誓,今后,我愿忠诚地支持、维护和捍卫合众国宪法,以及根据宪法所建立的联邦,同时,我将以同样的态度遵守和忠实地支持国会的一切法令……遵守和忠实地支持总统在叛乱期间所发布的有关奴隶问题的一切宣言……谨此宣誓,唯上帝鉴察。”

    总统的咨文为大赦宣言辩解说:“宣誓的方式是提出来了,但决不强加于人,只有自愿宣誓的人,才能得到赦免。”《大赦和重建的宣言》旨在为重建联邦的权威和忠于联邦的州政府提供一种方式。对于密苏里、肯塔基、马里兰、特拉华等始终忠于联邦的州,《宣言》丝毫未予涉及。至于从各重建州选到国会的议员是否能取得席位的问题,则将由参议院或众议院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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